陈子轻越过他。

  手臂被握住,陈子轻反射性地挣扎。

  第一次见宁向致是他刚登入这个世界,他二十三岁,宁向致二十七岁。

  如今他三十四岁,宁向致三十八岁。

  两个人的年纪加在一起都七十多了,干什么啊。还要搁这儿演大龄偶像剧?破镜重圆?余情未了?他们哪个都不属于。

  宁向致人到中年,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感性易燥,他没和不期而遇的人在工作单位拉拉扯扯,只握了下就主动松开。

  陈子轻被一道从上到下的目光锁着,头顶是宁向致的重复:“我离婚了。”

  “我还没到耳背的年纪。”陈子轻翻白眼。

  宁向致:“……”他关注老熟人手上的那圈银色,“你结婚了?”

  陈子轻说:“对呀。”

  宁向致的情绪起伏不是很大,笃定道:“你男人是你那个小叔子。”

  陈子轻还是那两个字:“对呀。”

  宁向致很想笑,但他没有笑:“早几年我就听说那个残废有出息了,又是被采访又是上报纸,”

  陈子轻护犊子地蹙眉眉心:“宁向致,你没事攻击人干什么,嘴巴放干净点。”

  宁向致这回笑出来了,眼角的细纹都是斯文儒雅的:“我攻击什么了,他两条小腿都没有,不是残废是什么,我又没抹去他的成功。”

  陈子轻板着脸:“反正我不爱听。”

  宁向致深呼吸压下情绪,温和道:“那我不说了,你在锦州,我也在锦州,都在一个城市,乡里乡亲的,有空一起吃饭。”

  “我没空。”陈子轻不给他丁点期待,转头就给爱人打电话,“津川,你到医院了吗,我在病房外面呢,小云醒了,你记得买个果篮啊……路上慢点,要我去接你吗,我现在过去。”

  宁向致回到诊室,他喝了大半杯凉茶才降低那股陈年郁结。

  谈不上念念不忘,只是怅然若失。

  在那份情绪底下,埋藏着的是,遗憾。大概是求而不得,所以才遗憾。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的感觉,是能记一辈子,记到两腿一蹬,合眼离开人世的那一刻。

  宁向致靠着椅背,难以自制地追忆起了往事,他在通过寡夫曾经对他的勾搭与拒绝,拼凑年轻时的自己,岁月不饶人。

  不一会,桌上的手机响了,是老家的电话,宁向致接起来,随口道:“在忙。”

  “在医院碰到了个老乡,就是当年那省状元的小叔子,他能有什么事,是他二婶的女儿出了个状况,走夜路遇到神经病杀人,上去阻拦挨了刀子,器官都保住了,没什么要命的问题……”

  下庙村

  二婶在地里割草,手上镰刀正快速挥动着,老远听见有人站在自家稻床上,很大声地吼了一嗓子。

  “小云她妈,快别割草了!你闺女让人捅了,快不行了——”

  二婶听着了个大概,镰刀一歪,一下就在小腿上割了个大口子,她没管自己的伤,急匆匆地跑到地那头翻褂子。

  手机没在褂子的两个兜里。

  二婶头晕眼花,有些站不住,她冲旁边地里的人喊:“他姥爷,带手机了吗,让我给我闺女打个电话!”

  姥爷摆手。

  附近地里的几个人都没带手机出来,他们让她快回去。

  二婶把掉落在裤裆里的子宫塞回去,她捂着下坠抽痛的小腹往家里跑,小腿上的血流个不停。

  锈迹斑斑的镰刀在地里躺着。

第184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陈子轻在医院楼下接到梁津川,拎着他买的果篮,和他边上楼边说梁云的情况。

  二婶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接通就是她喘不过来气的呼吸声,像跑了很久才打的这通电话,也像是扛着沉重的石头,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陈子轻脚步一停:“二婶?你哪不舒服啊二婶?”

  “嗬……嗬……嗬……咳!”

  二婶猛捶一下心口,这才能发得出声,说得上话:“南,南星,我闺女,小云,小云她是不是……要没……要没了……”

  “我家小云读完大学出来没过什么好日子,她都不到三十岁,还那么年轻,怎么就遭人给捅了,哪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全家都让小鬼割了去!我苦命的小云啊——”

  陈子轻抽口气,二婶怎么知道的这个事?他把果篮给梁津川,抹着脸飞快道:“二婶你先别哭,你别激动,小云好好的啊,她好好的。”

  “还骗我!”二婶崩溃地哭嚎,嘴巴里语无伦次,“要不是王志他爹喊我,我都不知道,我大清早的就出门割草,地里那草长得密,我正割着,突然就听见他叫我……”

  中年女人歇斯底里地凄叫:“南星!这么大的事你不给我说!是不是想我连闺女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没有啊,真的没有,小云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有个不知道从哪家跑出来的疯子拿刀在街上乱捅人,她上去帮被捅的姑娘,这中间让刀子伤了一些地方,就是昨个晚上的事。现在她身上的口子都缝完了,在普通病房躺着呢。”陈子轻的语速从来没这么快过,“我正要去坐电梯,我让她跟你说话,你听了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有没有劲。

  “我手机不挂,一直通着,我都在的。”

  陈子轻把举着的手机拿下来点,他凑在弯腰的梁津川耳边,小声说:“小云受伤住院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老家了,还传歪了,二婶以为她伤得很重。”

  梁津川见怪不怪:“谣言不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