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上面竖着一条棉花绞的灯芯子,火光摇曳。

  男孩安静地坐在灯火旁,侧脸已有健康色泽与轮廓,他的气质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既在冰湖底部,也在潮洞深处。

  陈子轻悄悄离开,不多时,他返回来,没进到屋里,只站在门口说:“我泡了豆粉,有你的一份。”

  梁津川低头,手持自动圆珠笔在书页上写着什么:“不喝。”

  陈子轻掐死飞到他鼻子上的大蚊:“我已经泡了。”

  梁津川道:“那就倒掉。”

  陈子轻眨眨眼,梁津川回应他的次数变多了,梗概框架重新建造,梁津川的人设是不是也会有改动。

  不愧是推翻走新路数。

  拿梁津川对他的态度这一点来说,落水前跟落水后的分界线就挺明显的。

  陈子轻按捺着欣喜:“倒掉多浪费啊,豆粉是村长给的,一袋十包,二婶留了五包,三婶留了两包,我拿回来三包,自己冲了一包,剩下两包都给你冲了,很大一碗……”

  梁津川转过头。

  陈子轻跟他四目相视,不慌不忙地把最后一个字补上:“呢。”

  梁津川说:“能不能别烦我?”

  陈子轻嘴角一耷拉。

  梁津川嗤笑:“豆粉给我这个一无是处的残废喝,你也不怕午夜梦回后悔得肠子发青。”

  陈子轻:“……”

  他走了。

  .

  梁津川继续看书,他看了两行,手中圆珠笔灵活流畅地转上几圈,按出笔芯。

  有一串脚步声从屋外进来,自以为放得很轻神不知鬼不觉。

  那脚步声停在椅子后面,长时间的不动。

  梁津川没有理会。

  直到若有似无的呼吸落到他耳后,还要越来越近,他面色一沉,戾气瞬间爬满眉梢眼底。

  梁津川慕然偏身,椅子腿在土面上蹭划出刺耳又沉闷的声响,他面向鬼鬼祟祟的人。

  陈子轻冷不防地被抓包,他吓一跳,手中大碗一下没端平稳,抖动间把豆粉晃溢了出来。

  豆粉洒到梁津川的瓜子上了,裤子上也有。

  梁津川神色难看,他就要站起身,头顶响起了可惜的声音。

  “啊呀,怎么洒了啊,这么好喝的豆粉,哎……”

  全然只心疼豆粉,别的毫不在意。

  小屋静得吓人。

  陈子轻把碗放到小桌上:“津川,你写的字是……”

  梁津川口吻恶劣:“出去。”

  陈子轻的视线频频飘到他书业的字迹上面:“那你把剩下的豆粉喝了啊。”

  还只记得豆粉,完全没看见小叔子被豆粉打湿的衣裤。

  脚步声出去了,门也带上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梁津川没去管身前的狼藉,他不断地按着圆珠笔,尚且青涩的眉眼隐在阴霾里模糊不清,显得扭曲。

  桌上那碗豆粉平平无奇,任何一个小店都能买得到,几块钱一袋。

  刚泡的豆粉散发着温暖的热气,可口的香气,它像沼泽。

  闻见味道的人,双腿已经踩进去了。

  梁津川扇自己。

  一连扇了三下,他的舌尖扫刮过扇肿的口腔内壁,面无表情地端起碗喝豆粉。

  敌人的糖衣炮弹。

  呵。

  .

  陈子轻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他总是莫名其妙地醒来,怅然若失心口空得慌。

  就这么迎来鱼肚白,陈子轻起床去挑水,他煮了稀饭,炒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就去卫生所。

  宁向致住在卫生所,他平时老早就把门打开了。

  这次陈子轻吃了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