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处处要跟迟帘比。

  真做了现任,会比得更过分,更详细化。

  陈子轻把牙刷丢进漱口杯里,他到底要怎么让谢浮知道,他是真的已经从上一段感情里出来了呢。

  谢浮是那种,这一秒说好啊谈,下一秒就能玩消失,或者自我嗝屁的性子。

  陈子轻只能靠剩下的那个三分之一安慰自己,季易燃除了沉闷,其他没什么问题,肯定会很顺利……个屁。

  季易燃的父亲跟家庭,势必很要命。

  我的妈。

  三段三个人,接触起来各有各的困难点。

  陈子轻望着墙上的毛笔字“随遇而安”,他打算从今天开始,每天虔诚地默念十遍,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怕。

  .

  通知书一到,陈子轻就买车票回了老家,谢浮也去了,他们到村口的时候,鞭炮声震耳欲聋。

  村里在家的人都出来了,他们站在路上迎接村里唯一的准大学生,两棵树上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祝贺顾知之被农业大学录取”。

  “咚咚咚呛呛呛——”

  锣鼓队敲打起来了。

  陈子轻懵圈之际,村长在他身前别了一朵大红花,他两眼一闭不愿再看,好社死。

  发现有人举着手机拍视频,他赶快一路小跑过去:“别拍了吧,我只是考了个一本,不是上的……”

  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村民拦断:“小顾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只是考了个一本,你知道大学生多光荣吗!”

  陈子轻试图劝说:“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咱们村好多孩子要沾你的喜气,多大的排场都是你应得的。”

  陈子轻:“……”所以这跟拍我有什么关系?

  肩头搭上来一只手,伴随谢浮的一声揶揄:“我也被拍进去了。”

  陈子轻以为谢浮介意,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补救,耳边就响起谢浮的声音,问他说:“那我是不是要走红?”

  “……”陈子轻木木地说,“是的吧,你可以准备准备出道了。”

  谢浮一身宽松的棉麻衣裤,头戴渔夫帽,脚上一双白鞋,少年感十足,他思索着说:“听起来还不错,你给我当助理。”

  陈子轻抽抽嘴,在几重奏里朝老人大幅度挥手:“奶奶!”

  谢浮的目光还没扫过去,身边人就把抓在手里的行李箱扔一边,冲老人方向跑去。

  行李箱拉杆上覆着一层汗液,谢浮握上去,捻了捻,他没戴口罩,一张能让山村景色暗淡的脸露在刺目烈日下,偏头笑看拍他拍傻了的几个人。

  有年长者上前和他打招呼,问他身份,他很修养地一一回应,村里人一下就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好感。

  .

  天是真的热,村里也是真的热闹。

  顾奶奶被村里几个长辈搀扶着,老泪纵横。

  陈子轻捞肩上背包带,他将背包拽到前面,用腿撑着打开,从里面拿出通知书递过去:“奶奶,你看。”

  顾奶奶颤着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小心接住,她要翻开却又停下来:“不行,奶奶先不看了,奶奶手没洗,不能把通知书弄脏。”

  陈子轻挠了挠晒烫的脸:“没事儿的。”

  顾奶奶坚持洗了手再看,她一到家就立即洗手,打了几遍肥皂把手指头搓了个遍,这才捧着通知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京市农业大学……顾知之……”

  顾奶奶又是哭又是笑,她不是没文化的人,她上过高中,虽然考上大学不一定就能有大作为,人品和学历不挂钩,但环境影响一个人的心智和三观,社交圈影响脚下的轨迹。

  孙子金榜题名,她可以瞑目了。

  顾奶奶擤了擤鼻涕,关起门来拨了个京市的号码:“我家知之考上了京农大。”

  迟奶奶刚和小孙开完视频,小孙要去冲浪,他这半年过得开心,可她总感觉头顶悬着把刀。

  如果小知之不是秀芳的孙子,那她或许会为了永绝后患,采取一些不合法的措施。

  迟奶奶祝贺道:“恭喜你孙子,也恭喜你。”

  顾奶奶说:“比不上你孙子的十分之一,你孙子在国外上世界名校。”

  迟奶奶笑着叹息:“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在哪不都是读书。”

  顾奶奶拍了拍腿上的脏污,指甲抠掉一块油疤,她跟迟颜心情分淡了,节点是今年年初,原因她不清楚,不想问,因为对方不说就代表不会透露,她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这通分享的电话还不如不打。

  “药别往我这寄了,我付不起药钱,”顾奶奶疏远地说,“我不想我孙子打一辈子工就为了还你迟家的钱。”

  迟奶奶听出了她划清界限的意味,却不能再像去年那样不满埋怨,她们的孙子没成亲兄弟一样的朋友,成了陌生人,孽缘。

  希望秀芳在被病痛折磨的最后一段岁月里,不要发现自己孙子的性取向。

  “都预订过了,不用你们祖孙支付药钱,吃着吧。”迟奶奶倦了,“我挂了,你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