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在心里唉声叹气:“她到你梦里了啊。”

  “不是,不是在梦里。”曹秀才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她就坐在那里,看着我。”

  陈子轻顺着他盯的方向望去,那是桌边的一把椅子,离草席不远,彩云的鬼魂来过?

  好像在任务世界,死了的人基本不会变成鬼出现……

  特殊情况也是围绕任务。

  陈子轻没跟秀才辩论真假:“那她有和你说话吗?”

  曹秀才眼神暗淡凄惨:“不曾。”

  陈子轻被秀才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悲苦呛得心理不适,他既不过度乐观也不过度悲观,就在两者之间,平平稳稳地走着活着,多努力都理解不了秀才的心境。

  不理解就不理解了,也不是什么事都要理解。

  尊重就好了。

  陈子轻欲要去给秀才倒水,冷不丁地听见他道:“她怨我。”

  “崔兄,彩娘怨我啊!”曹秀才悲痛欲绝。

  陈子轻拼了命地安慰:“她要是真的怨你,就不会来看你了。”

  曹秀才摇头:“她是来带我走的。”

  陈子轻心头一跳,秀才可千万不要殉情,追随彩云而去。

  “不会的不会的,真爱一个人,阴阳相隔了也只会希望对方幸福,而不是带去阴曹地府。”陈子轻说,“彩姑娘是真的爱你吧。”

  曹秀才哑声:“我从未怀疑过她的情意。”

  陈子轻神情真挚:“所以啊,她只求你这一生平安喜乐,来生再和她相遇。”

  曹秀才潸然泪下。

  陈子轻忽然回头,邢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背靠墙壁,长腿大刀阔斧地屈起来,双目瞪着他。

  “……”陈子轻用嘴型说,“师傅,你先回去。”

  邢剪穿上鞋就往外走。他在小徒弟松口气的那一瞬吼一嗓子:“你不要洗漱,填饱肚子?”

  陈子轻飞速去看秀才的反应,期待他不要丢掉正常人的思维能力。

  秀才终于注意到了屋内的第三者,他疑惑道:“崔兄,你师傅为何在我这里?”

  “我在你这睡,他不放心就来看看。”陈子轻很开心秀才还愿意问彩云以外的人和事,“当时太晚了,我们便挤了一晚。”

  曹秀才看向好友的地铺,实在是狼狈。好友担忧他的身体,怕他轻生,多次开导安抚,用心良苦。

  他对不起彩云,也对不起好友。

  “崔兄,你随你师傅回去吧。”曹秀才用袖子擦脸,承诺道,“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彩娘想我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你能这么想,彩姑娘地下有知,会高兴的。”陈子轻摸着饿扁的肚子说,“那我先回义庄,待会来给你送吃的。”

  随后又来一句:“对了,秀才,外面还在下雨,我拿走你的伞啊。”

  曹秀才苍白清秀的脸浮起一抹淡笑。

  陈子轻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小屋门口,邢剪在那背身站立,等他走近了,才去开门。

  院里的地稀烂。

  陈子轻就要下脚,一只手掐住他的胯骨,把他提起来,他被甩到了一块健朗的背上。

  “师傅,我自己可以……”

  陈子轻话没说完,邢剪就背着他踏进了细雨和烂泥里。他后知后觉地撑起油纸伞,打在他们头顶。

  小雨珠成片地掉在伞面上,蜿蜒着滑下来滴滴答答。

  “自己夹紧腿。”邢剪提醒挺着上半身的小徒弟,只手按着他的腿肉上移,托住他颠颠的圆滚滚,空荡的左宽袍在风雨中摇摆。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把腿紧紧夹在邢剪腰侧,脚在他腹部勾绕住。

  二人走到半路,魏之恕持伞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他快步迎上他们,道:“师傅,我正要去接你和小师弟。”

  “回吧。”邢剪颔首。

  魏之恕落后半步,凉唇虚挨着师傅背着的小师弟:“你多大了,还让师傅背你。”

  陈子轻说:“是师傅要背的。”

  魏之恕尚未言语,便听见师傅来一句:“对,我要背的。”

  再瞥小师弟,他把脑袋躲进伞里,什么也看不见。

  魏之恕渐渐走慢,收伞看前方的两人,他们忽略他了,无视他了。

  “二师兄!”小师弟的喊声传来。

  魏之恕重新撑伞抬脚,哼,算你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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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了半天,义庄只来了一个客人,给自己订棺材的,谈成后付了定金,管琼送她下土坡,她是乡里蛮有名的媒婆,职业习惯让她唠嗑的话题都绕不开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