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回师傅,香烛倒是还有一些,但纸钱嘛,肯定是不够了。”陈子轻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像俞掌柜这样身份的人,穷人用的纸钱他肯定是看不上的,只有烧纸元宝才能平息他的怨气呢。”

  “那我们纸元宝还有多少?”刑剪问。

  “没有了师傅,叠纸元宝用的纸都是上层好纸,我们早就用完了。”陈子轻眼不眨地回答,但心里却很是激动,因为标注任务只让他一天至少叠一百个元宝,却完全没有考虑纸张是不是够用的问题,如果因为纸张不够而导致任务失败,那他就太冤了。

  俞有才的大哥也并不傻,当然明白这师徒二人话里的意思,恳切道:“我们理解刑师傅的难处,那我们就再加二十两,总共一百两,同时也希望邢师傅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

  “医馆收活人,我们义庄收死人,既然俞兄都这么说,那就一百两吧。”刑剪深明大义道。

  俞家人被宰了只能认栽,他们匆匆来,匆匆离去。

  陈子轻没了给刑剪打配合的心思,他看着俞家抬进来的棺材发愣,俞有才竟然死了。

  早上才打过交道,这么快就死了。

  “大师姐,你来搭把手,我看看尸体多邪门,人死为大,亲兄弟都这么……”

  魏之恕在管琼的协助下推开棺木,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一顿,话锋转了个方向:“是挺邪门的。”

  义庄收的都是普通死状的尸体,头一回见这么血淋淋的。

  陈子轻见魏之恕都说邪门,他就靠近些,看一下究竟邪门到什么程度。

  这一看,胃痉挛着往上涌酸水。

  说是个人,却没人脸,本该是脸的地方成了一团平整的肉块,俞有才的寿衣都没换,还是陈子轻见过的那身员外服,被深褐血迹浸染出了一片污迹。

  脖子上有一条剪开的大伤口,几乎把整个脖子都剪下来了一半。恐怖至极,狰狞至极。

  陈子轻的眼前浮现出俞有才手里的那把大剪刀,当时他正在修剪树枝。

  俞有才……把自己当树修了吗?

  鬼附身?

  陈子轻后退几步定了定,开始往院外退,俞有才这个角色是通过胡老七牵出来的,一同牵出来的还有赵德仁跟郭大山,他们四人做什么生意。这是胡老七的夫人透露的信息。

  胡老七死在江里,原主也死在江里。

  任务是查杀死原主的凶手。

  而俞有才认为他跟胡老七做生意的事是不实的,他在躲避。

  陈子轻早上接触后只得到了这个线索,压根就不能作为俞有才是任务其中一环的证据,毕竟跟原主尸体脸贴脸的胡老七都没算在内,他还寻思先想办法确定一下,之后再另做打算。

  哪知人死了。

  还死出了一看就不是正常凶犯所为的样子。

  陈子轻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虽然他这会儿依旧没百分百断定俞有才的死因跟原主的死因是一回事,但他等不到明天了,他要连夜去找和胡老七同行的三人里的剩下两位,打听他们的住处。

  这个时间找谁打听,找打更的。

  .

  陈子轻跑到乡里问了打更的,马不停蹄地找去赵德仁家,被告知外出没回来过,他没耽搁,转头就去见郭大山。

  那是乡里有名的穷鬼,陈子轻没多费力就寻了过去,哪知没人在家。他短衫里面湿透了,和胡老七一起做生意的还剩两个生死没定,怎么他一个都没碰着面!

  陈子轻没立刻返回义庄,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动,初春的夜晚,风凉飕飕的,把他身上的热汗吹冷却了,也吹得铺子前的布招子猎猎作响。

  “小师弟。”

  陈子轻闻声抬头,管琼立在桥上,手拎一白灯笼,冷清的眉眼有些阴森。

  “大师姐,你怎么在这儿啊?”陈子轻忙跑上桥,停在她面前紊乱地喘着气。

  “师傅让我来寻你。”管琼道,“走吧。”

  陈子轻挠着头跟她从桥的另一头下去:“大师姐,我不是出来玩的,我……我是要,”

  解释不清,想不出勉强过得去的借口,这大晚上的,突然从义庄跑出来。

  陈子轻偷瞄管琼,她没过问,他就当作什么都没说过。

  与此同时,破落的巷子里。

  一个身影步履阑珊地走着,显然是喝了酒,满身呛人的酒气。

  此人正是没在家的郭大山。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破,脸却很红,今天他喝了很多酒,因为他刚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他要让那些从前看不起他的人,再见到他时,必须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郭爷”。

  孤月探出云层,这样的夜里,巷子里只有郭大山一人,在空寂的巷子里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郭大山双目惺忪,醉意正浓,一阵冷风拂过,他的脚不由左右摆动,仿佛随时会被吹倒。

  “啊唔……”

  打了个哈气,散出浓烈的酒味,他咂巴着嘴,很是享受。

  “踏!踏!踏!”

  倏地,他的耳朵一动,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很有节奏,且很是整齐的踏步声,像是有一群人……

  啥个情况?

  郭大山疑惑了,这么晚了,没想到除了他自己,这条破巷子里还会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