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翕垂眸看腿上的毯子。

  客厅静得掉针可闻,无人给兰家的小少爷白眼,任由他这个时间从医院跑来,不提前打声招呼,来了又不说话,行为实属不对劲。

  像没了独一份的宠爱,得了失心疯的前兆,十分狼狈。

  时钟滴滴答答,时针快要靠到零点的位置了,管家正想让佣人去给兰少泡一杯茶,当事人就轻声说:“我要见微玉。”

  管家斟酌着给出回应:“请稍等,我去请示一下太太。”

  兰翕的心里泛出一股自嘲的笑意,凭他的身份,见微玉都要请示了。

  微玉身后的微家破落帮衬不到他,完全是傅延生给的地位。

  兰翕静坐着。

  没过多久,楼上响起脚步声,他没抬头。

  陈子轻边拢着酒红色睡袍下楼,边伸脖子打量轮椅上的兰翕,上回在医院不欢而散,他其实还想再去一趟,但是傅延生不准。

  没想到兰翕会来别墅。

  陈子轻没那个大脸认为兰翕是冲他来的,这是没见到傅延生,想着来都来了,就会会他吧。

  又要姐妹话聊了是吗?他真的不想跟兰翕聊傅延生,尤其是以傅太太的身份。

  陈子轻下了楼。

  “太太。”临时加班的佣人们齐声喊。

  这是最近才有的阵仗,透露着某种信号。陈子轻没有在意,他离兰翕越来越近,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兰翕那气色,攥着毯子的手,以及红肿的眼睛……

  一般人会以为是为情所伤,陈子轻不那么想,他第一反应是,兰翕让鬼吓到了,因为他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错不了!

  陈子轻顿时就来了精神,他几乎热切地朝着兰翕飞奔而去。

  想到周围都是傅延生的眼睛,怕引起误会,陈子轻硬生生刹住车,按捺住激动说:“兰少,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在医院休息啊。”

  兰翕转着轮椅去不远处的墙边,他听着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没回头地问:“你知道什么?”

  陈子轻重复:“我知道什么?”

  “你三番五次试探我,不就是想从我嘴里打探到你想要的东西。”兰翕抓着轮椅扶手,“你揣测我查黑帽子的动机,你觉得我跟女鬼杀人的事有关。”

  陈子轻看红绿相交的大盆栽:“是啊。”

  兰翕以为他要狡辩否认装傻,不曾想他直接就承认了。

  陈子轻从后面绕到轮椅旁边,打量兰翕苍白而优美的脸庞:“我怀疑鬼是有目的的杀人,死的又都是延生圈子里的,我担心他有事,就想查明白。”

  兰翕抬头看模仿过的对象:“你这么爱他。”

  陈子轻很巧妙地借着走位,站在监控下微微一笑:“是的,我就是这么爱他。”

  别墅另一处,管家给主子打电话,主要是汇报兰翕少爷的到来。

  傅延生看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没问兰翕相关,只说:“给他拿件披肩,穿个睡袍会客,像什么样子。”

  管家叫佣人去太太的衣帽间取披肩。

  羊毛的,很大一条,别墅恒温,陈子轻披着有点热,他不想再换别的了,免得傅延生又发疯。

  傅延生即便远在外地,依然能掌控别墅所有。

  陈子轻把披肩虚虚地挂在肩头:“兰少,你是不是已经见到我说的那个女鬼了?”

  兰翕对着他的一身雍容自在放了会空,答非所问:“你越来越像傅太太了。”

  陈子轻说:“我本来就是啊。”

  兰翕没解释,他看得出来,傅太太的身份从一个壳子变成了实体,傅延生亲自填充的。

  傅延生喜欢上微玉了,什么报复什么侮辱,不过是个笑话,他吃遍世界各地的野味大餐,也受皮囊蛊惑。

  兰翕望了眼身旁人无名指上的婚戒,不止是皮囊,兰翕,你承认吧,不止这点。

  不然傅延生就算被蛊惑,也只是一时的,早就腻了。

  陈子轻只在柏为鹤面前受原主情感影响,其他时候没有别的情情爱爱心思,他执着于夏子的事:“在医院遇到的吗?”

  兰翕没有说话。

  “那女鬼没对兰少你……”

  陈子轻话说一半被兰翕打断了,兰翕说要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他想查的东西,问他去不去。

  这都不用考虑,必须去啊。

  管家又给主子通风报信:“先生,太太想跟兰少出门。”

  傅延生沉默片刻,他低咳几声,把烟头摁进塞满的烟灰缸里:“让太太换衣服,多带些人,到地方给我打电话,忘了就等着我回去把屁股扇烂。”

  “……好的。”

  于是几辆车从别墅出发。

  兰翕看身旁的老男人:“你不怕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