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机准备给老板打电话汇报时,公馆里走出来了两道身影,前面的体型高大,几乎把后面的人挡住了,只能从他迈开的腿间看出一双白靴,网上是直而细的腿。

  司机听见那年轻人扬手:“嫂子。”

  然后他口中的嫂子,也就是傅太太从老板身后走出来,公馆门前精心养护的花顿时就不怎么样了。

  陈子轻看到费莱尔出现在公馆,有种悬在头顶的刀终于掉下来的一言难尽感,他偷瞄柏为鹤,自己现在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了。

  “柏先生,谢谢你昨晚收留我。”陈子轻真心诚意地道了谢,袖子里的手拿出来,对着他挥了挥,“再见。”

  柏为鹤一言不发。

  陈子轻的心提了起来,是不是他漏掉了什么?

  哦,药膏的事。

  “药膏很好用,我脸上消肿了。”陈子轻露出笑脸,勾人韵味的凤眼跟红软嘴角都弯了起来。

  柏为鹤依旧没有言语,他高许多,俯视的时候,眼微微阖下去,看不清眼里是什么样的世界。

  陈子轻一头雾水,还有漏的吗?他认真想了想,没有了啊。

  柏为鹤忽而开口:“再见,傅太太。”

  陈子轻的耳朵蓦然一红,怎么回事,柏为鹤之前这么叫他,他都没感觉,这个时间的这一声莫名显得磁性缱绻,让他有点不自在。

  傅太太坐上了回去的南瓜马车,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跑下车,跑到尚未上车离去的柏为鹤面前。

  “你的助听器是定制的吧,摘取还是要多小心点,要收好了。”

  柏为鹤的笑意转瞬即逝:“有劳傅太太提醒。”

  陈子轻愣了半天才回神:“那就这样,我走了啊,再见。”

  又说了一次再见。

  陈子轻上了车,他边系安全带,边从后视镜里看柏为鹤。

  车像离弦的剑,猛一下就驶出去,陈子轻抓住安全带心跳加速:“费莱尔,你开慢点啊!”

  费莱尔真的慢下来了,公馆的面貌和门前的人也彻底见不着了。

  陈子轻心里空荡荡的,他没去过游乐园,感觉坐刺激的项目从高空坠下来应该就是这样。

  腿伸不开地屈在座椅前面,陈子轻往后坐坐,他安静片刻,突然转头:“费莱尔,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吃饭没擦干净嘴吗?”

  费莱尔玩味道:“我去公馆接你的时候,傅哥要是在车里坐着,那你跟别的男人腻歪的时候,就是你死的时候。”

  陈子轻反驳:“什么腻歪,只是正常的告别。”

  费莱尔没拿出一二三的证据甩他脸上:“你怕傅哥,不怕柏为鹤?”

  陈子轻说:“都怕。”

  费莱尔笑道:“没看出来。”

  陈子轻对着车窗外想,你不懂的,我有原主的情感残留,不自觉地就不怕了。

  “柏先生没有扇人耳光掐人脖子的嗜好。”

  “那不就是情趣?”

  陈子轻:“……”不愧是傅延生的心腹,你们穿一条裤子。

  “再说了,柏为鹤只是没有扇你耳光掐你脖子,这可不代表他不会扇其他人耳光,掐其他人脖子。”

  这话并不能让陈子轻给柏为鹤打低分。

  柏为鹤给他的初印象是发怵,后来听傅延生说在国外玩开的时候多可怕,相处下来发现除去个别不安的瞬间,总的来说是个好人。

  先前的就不说了,就说昨晚吧,他在休息室表演突然倒地抽搐又哭又叫,扑过去拽柏为鹤领带,对方没有踹他,没叫人把他赶出去,也没自己离开,就坐沙发上看他“鬼上身”。

  柏为鹤在他神经兮兮,很不正经让人误会的祈求中让他如愿,在傅延生要强穿他时把人打晕,在秘书问有什么吩咐时没让人进来看他的狼狈,只让秘书在外面候着,准他在休息室待着消化情绪,叫秘书给他口罩遮脸上的巴掌印,给倒在路边的他一张座椅,在他走投无路时收留他一晚,让佣人送他药膏,没让路家人带走他。

  审问期间,柏为鹤一直都在现场,路家这才有所收敛。

  原则,底线,良知都有。

  同是商人,年龄差也不算大,傅延生正在血性旺盛地打打杀杀,情场商场各领风骚,而柏为鹤却已经步入养老阶段,他周身没有戾气,依然能展现令人仰望的气场。

  这么一梳理,陈子轻感叹,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也有可能是他刚好遇到了这个时候的柏为鹤吧。

  车停在路边,费莱尔跟人打电话,没有避开旁边的陈子轻,讲的是一口流畅的英文。

  陈子轻羡慕会很多的人,觉得有知识的光环。现在看费莱尔都没那么让他不适了。

  在他眼里,好像知识水平高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陈子轻摇头,也不对,傅延生不就是天才学子,一样无法无天,草菅人命。

  还是分人,知识不代表人品跟道德心。

  陈子轻听着耳边的英文,感觉像母语,他在费莱尔结束通话后,试探地问:“你在国外生活过啊?”

  费莱尔启动车子。

  没否认就是默认了。陈子轻在心里算算,原主,柏为鹤,费莱尔都在国外生活过,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