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怀棠差点从后座掉下去。

  “大街上的。”他耳根子发烫,“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两人就紧不紧这件事争执了起来。

  “反正你抱都抱了,紧点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码事?我松着点是同志情分,我一紧那像什么话。”

  “能像什么话,不就是深一些的同志情分。”

  “死活都要我抱紧你就是了?怎么这么爱现。”

  “……”

  向师傅跟宗技术一路上没争出个胜负。

  回到厂里,宗怀棠交代了陈子轻几句,拉着他躲在草丛里打了一会啵,径自从另一条路去了办公楼。

  走远了又折回来一半:“我先当回宗技术,带你去医院处理耳朵上的伤。”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忙你的。”陈子轻骑着车丢下了难得温柔体贴的宗技术,晚上肯定要被他捏着鼻子数落,到了晚上再说。

  陈子轻沿着公路骑,马强强不在那个家里,他去哪了,还会不会出现呢。

  骑累了,陈子轻把自行车丢在草地上,他躺下来,消耗大量体力让他头脑清明,手脚有点抽抽。

  躺了片刻,陈子轻在日光下昏昏入睡,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叫:“组长,你上哪去了,怎么才回来?”

  他没睁眼:“去小马家走了走。”

  “啊?小马来上班了啊。”

  陈子轻“腾”地站起来:“在哪?”

  “车间啊。”工人冲撒腿就跑的陈子轻喊,“组长,你的自行车不要啦?”

  陈子轻掉头拿自行车,以现在能用到的最快速度赶去厂房。

  “哥!”

  后面响起含着笑意的叫喊,陈子轻整个背部的汗都凉了下来,他做了做表情管理,回头看去。

  马强强站在厂房外的老树下,手里拎着一个桶,他激动地跑到陈子轻跟前:“我爹的手术成功了,医生说能活几十年!”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确实,二十多年后还有气。

  他从上到下一寸寸地看着马强强,有微热的呼吸向他喷来,这么个活人,怎么会是死的呢。

  马强强眨眼:“哥?”

  “诶。”陈子轻下意识回应,“你跟我到天台上去。”

  陈子轻摸着兜里忘了打开的信,眼神示意马强强跟上自己。

  他们去了天台,那儿有几把刷过新漆的椅子,漆已经干了,他们把椅子搬到角落,面对面坐着。

  陈子轻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摊牌,他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会有两个马强强。

  “小马,你之前每天带的伙食,是谁烧的啊?”

  马强强说:“我妈。”

  “哥你想吃红烧肉啦?”他小心地说,“那要等段时间,我妈得照看我爹……”

  “不是,没想,我就问问。”

  陈子轻立即解释,他回想客厅的两张遗照,那对母子。

  此时此刻,马强强还在说妈妈烧的红烧肉多么多么好吃,吸溜口水。

  陈子轻想,马强强果然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回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家,有妈妈的家。

  马强强惊呼:“哥,你耳朵上怎么扎了块帕子,还有血啊?”

  “哦,耳朵让人咬了。”陈子轻见马强强眼睛瞪得比平时更圆,呆呆傻傻的样子表达着自己的关心,他一下被堵住喉咙,不知道从何说起。

  下面突然嘈杂起来。

  “不好了,李科长要把马同志开除了!”

  “真的假的啊,好生生的就把人开除?”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亲耳听到的!马同志上次又是迟到又是骂李科长不像人,这次旷工三天!事情大了,他组长人呢,赶快去李科长那儿啊!实在不行就求,怎么也不能丢了岗位啊!”

  “我这就去第一车间——”

  陈子轻刚要说话,马强强就垂着头站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很大声地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小马,你先……小马你别跑,等我一下,小马?!”

  陈子轻心肺都要吼出来了,他正准备去阻拦,身子起来一半时,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双脚。

  那一霎那间,陈子轻起身的动作僵死了,他偷偷看向对面。

  空荡荡的椅子上坐了个人,是刚才跑下去了的马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