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怀棠人都到床上了,不肯起。

  陈子轻打开他的抽屉,拿出那张折起来的空白承诺书,用钢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框,在里面写——宗怀棠永远说话算数。

  吹吹那行小字,把承诺书抖了抖,放到宗怀棠脸上。

  宗怀棠拿下承诺书:“鸡爪字还画框?”

  “那是我的地方,剩下都是你的。”陈子轻大方地说。

  宗怀棠不信。

  这家伙有恃宠而骄的能力,底下空着的部分跟背面早晚都是他的。

  “折好放回去。”宗怀棠坐在床边穿鞋,“我先申明,我只带你转五分钟,有没有异变都必须回来。”

  陈子轻把承诺书原样放回抽屉,打着商量:“五分钟不够,十分钟吧。”

  宗怀棠说:“三分钟。”

  “五分钟就五分钟!”陈子轻不敢再讨价还价,他完全搞不定这个老男人。

  宗怀棠闲闲地逗趣:“嘴撅那么高,是要挂尿桶?”

  “……”陈子轻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背过身去,把秃了一块的后脑勺对着他。

  宗怀棠冷笑,看吧,就说了会恃宠而骄。

  惯一次就有无数次。

  底线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永远的退了。

  “别作了,按你的来行了吧。”宗怀棠烦躁地捋几下发丝,提着陈子轻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捞着他的腰往门外走,“出去就自己走,贴着我。”

  陈子轻抹了抹脸,严肃点头:“好。”

  十点刚过,外面很安静。陈子轻出了宿舍,熟练地把手放到宗怀棠的袖子上,紧紧拉着。

  尽管走廊的灯火从这头连到那头,一片明亮。

  宗怀棠跟陈子轻并肩,侧个身就是护栏外的夜景,他没看,注意力都在拉着他袖子的手上:“回回拉同一边,都要被你拉开线了。”

  陈子轻以为宗怀棠又是小路上那意思,就拉他的手。

  宗怀棠不轻不重地在伸过来的手背上敲点两下:“正经点。”

  相比宗怀棠的悠闲,陈子轻的神经末梢已经绷到嗡嗡响:“别说话了,哥!”

  宗怀棠被他那声称呼击中了某个隐秘的,荒唐的方寸之地。

  快走到西边走廊的时候,陈子轻的肩膀被碰了一下,是只手打上来的,他小声:“宗怀棠,你别碰我啊。”

  “向宁。”宗怀棠嗓音古怪。

  陈子轻有预兆地扭头,宗怀棠的两只手都在口袋里放着。

  那一瞬间,陈子轻全身的毛孔霎时就颤栗着张开了,他就要说话,脸上血色一空:“有脚步声,你听见了吗?”

  宗怀棠说:“没有。”

  陈子轻前后左右张望:“你阳气重,感觉不到。”

  话音刚落,他跟着直觉去看前面的主线接口。

  然后,接口上的黑色胶布就在他眼皮底下被一点点撕开了。

  有个化工厂的鬼魂经过他们身边,碰到了他的肩膀,正当着他们的面拉接口。

  他结结巴巴:“请问……你好……”

  眼前一黑。

  西边走廊陷入黑暗。

  宗怀棠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拇指抵着开关蹭上去,打出来的光对着陈子轻脚下。

  陈子轻并没有好转,因为他隐约发现又有脚步声过来了,一串两串三串……很多鬼魂都过来了。

  电线不是都拉开了吗,怎么还往这边聚集。

  “当——”

  不知道哪个把盆放在走廊了,陈子轻的脚后跟无意间磕上去。

  很清脆的响动刺破了宁静的夜晚和阴森的走廊。

  阴阳两界都像是在这一刻陷入凝滞中。

  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陈子轻明显感觉耳边有风,鼻子里有气味,他被一股大力撞出了护栏,发不出来声音,没有对宗怀棠发出求救。

  就在陈子轻眼前晕眩等着摔到楼下时,脚踝一疼,一只手箍了上来,他被拽回走廊上面,落入一个怀抱。

  宗怀棠叼着手电筒,神情异常难看。

  陈子轻惊魂未定,他把同样冷还抖的嘴贴到宗怀棠耳边:“这回你终于信我了吧,二楼都是鬼魂,可能整个9号楼都是。电路故障不会只烧一层的,只断二楼的电应该只代表起火点在二楼的主线上。我们跟鬼魂住在一起。”

  宗怀棠把手电筒拿下来,对他说:“别查了。”

  陈子轻苍白着脸,坚定地摇头:“不行,还是要查,做事要有始有终,我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