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

  白荣拉起了手风琴,他穿着浅绿色衬衣加深绿色背带裤,半长的发丝抓到脑后,娇丽年轻的容颜,不加任何修饰就足以闪耀夺目。

  孙成志翘着二郎腿,脚尖虚浮地左摆右晃:“老三,你是个有那什么,闲情,对对,闲情雅致的人,这门手艺学精了,哪天厂里要是大变动让咱们赶上了,你也不愁没饭吃。”

  白荣浅浅地笑了笑:“到时给二师兄一口。”

  孙成志爬起来坐在床前缓冲了片刻:“那敢情好。”他在白荣的手风琴的琴键上乱按两下,拿着酒瓶出去了。

  一路晃到路边,孙成志就坐那喝。

  钟菇路过时把自行车停他旁边:“孙二,你大白天的怎么就喝起酒来了?”

  孙成志喝得有些不清醒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掐着小手指的关节对钟菇说:“你哥还能管管我,你算这个。”

  钟菇一掌抽在他背上,他被抽趴下了,半天直不起来腰,恢复成平日的跋扈德行咆哮:“姑奶奶,你杀人呢?”

  “跟我浑,抽不死你。”钟菇拨了把厚刘海,手放下来时打到了挂在车龙头上的一篓子苹果,“我去医院看看小萍。”

  孙成志揉着腰说:“慢走不送。”

  “你不一起去啊?”钟菇的脚勾了圈踩踏板,“一起去呗,你上我后座,我载你。”

  孙成志铁了心:“不去。”

  钟菇没想到孙二是这口气:“你不是一直都对小萍……”她断定地说,“你现在这瘦得没二两肉样,是担心小萍吃不下睡不好吧?”

  “是是是,钟同志说什么就是什么。”孙成志态度恶劣。

  钟菇脾气可不软趴,她架着自行车往孙成志腿前一甩:“爱咋咋地!”

  “回头让我哥削你!”钟菇对孙成志撂下一句就去了医院。

  小萍已经下不来床了,她瘫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家里人不在,就她自己在病房里。

  钟菇怜悯又伤感,小萍没生病前爱漂亮爱打扮,喜欢抹雪花膏,整天香香的,而她现在都没个人样了。

  见小萍泛灰的嘴唇动了几下,钟菇把耳朵凑过去,也握住了她的手:“你说。”

  “事情到了……今天,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小萍的脖子痛苦地直起来点,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用了生命里紧剩不多的力气抓着钟菇,颤巍巍地说,“就一条……”

  “大菇……你能不能帮我……帮我叫一次魂,照着我老家的……法子。”

  断断续续嘱托完,小萍就昏睡了过去。

  钟菇拿着小萍的外套,面色沉重地出了医院,虽然她不信这世上会有鬼,但看见小萍如今虚弱的模样,她实在是不好拒绝。

  .

  夜晚的放映厅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声响,钟菇站在放映厅的门口,里面空荡荡的,一排排的空座位整整齐齐,

  沉寂而肃穆。

  从外向里看,这些空座椅好似一个个笔直而坐的观众,密密麻麻的分成很多排,观看着一场不存在的无声电影。

  钟菇轻轻地抖开了手中的褂子,她张望了一下四周,对着空无一人的放映厅喊道:“小萍,回家啦……”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空间中,幽幽回荡着。

  钟菇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来到礼堂门口,一股冷风迎面吹过,她不由冷了一个哆嗦。

  此刻她的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人。

  而钟菇却对着身后喊一句:“小萍,回家啦!”

  她现在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她身后跟着。

  就这样,钟菇每走几步,都要对着身后喊一句,就像是怕人跟丢似的。

  “小萍……回家啦。”

  又喊了一句,现在的她已经来到了离礼堂不远的树林边上。

  周围树影森森,偶尔有树叶作响。

  这一路喊过来,钟菇的心里愈加忐忑,因为她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真的有东西在她身后跟着。

  可她每次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除了迷离的雾气外,没有任何东西,就在她又向前走了两步之后,猛地回头,竟然看见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钟菇被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一阵寂静以后,只见一个人影从远处的树林后面,步履略显阑珊地走了出来。

  “老张?”钟菇双目一缩,“你跟着我干什么?”

  远处走出来的人正是车间的熟人老张,他的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道:“咳……我见你一个大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晃,怕有什么危险,所以就跟过来了。”

  “我看你大半夜的,是想吓死我!”钟菇没好气地说道。

  接着,钟菇也不再理老张,只是对着空气,忽然喊了一句:“小萍,回家了。”

  老张被吓了一大跳,他盯着钟菇手上的衣服,震惊地问道:“你在叫魂?”

  钟菇说:“是啊,怎么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你在招魂?”老张的语气十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