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攥住他的衬衣爬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背,死死抱住,全身抖成了筛子。

  宗怀棠大脑空了足足好几秒,他僵硬地沉沉吐了口气,欲要将人弄开,对方就先他一步躺回了病床上面,胳膊抱在怀里自己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还在抖,整个病床都在抖。

  宗怀棠眉头一皱,怕的?什么原因能怕成这副德行。

  他准备去叫医生进来看看,西裤被扯住了。

  “别走。”陈子轻的手指扣着那块布料,挂在床沿哆哆嗦嗦,“你别走。”

  宗怀棠眉间的皱痕更深:“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子轻牙齿打颤。

  “上个厕所把自己上晕了,本事可真大。”宗怀棠的西裤被陈子轻拉扯下去了一截,他烦躁地往上提了提,扎紧皮带:“不说我就走。”

  “我想想……”陈子轻的脸惨白冰冷,“我想想……我想想……”

  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门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怀棠哥,我请好假回来了,轻轻他……”

  “轻轻!”

  汤小光跑进来,小炮弹似的撞开宗怀棠凑到床边:“轻轻怎么在抖?”转脸就难以置信,“怀棠哥,你欺负他了?”

  宗怀棠收整神色,冷笑道:“我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汤小光脸上的抱打不平凝了凝,他瞥瞥宗怀棠肩头那片被擦拭过留下的污印,嘴一撅:“你回厂里吧,医院有我就行了,我能照顾好轻轻的。”

  宗怀棠没动。

  “怀棠哥。”汤小光古怪地说,“你不会是不想走吧?”

  宗怀棠扇扇紧扣着他裤子的那只手:“我走的了?”

  汤小光见那手抖个不停,就不高兴地说:“怀棠哥,你说就说,别扇啊。”

  根本没用什么力道的宗怀棠:“……”

  汤小光柔柔地趴在陈子轻耳边说悄悄话:“轻轻,你扯我的,我的裤子比他的面料好,还是今天才穿的裤子,香香的。”

  宗怀棠额角一抽,他的就臭?谁不是今天换的。

  “怀棠哥,你掰一下轻轻的手。”汤小光说,“掰掉了,你就可以走了。”

  宗怀棠斜眼:“你怎么不掰。”

  汤小光白皙的脸红红的,害羞地说:“我不想当恶人。”

  “反正你又不在乎轻轻对你的看法,你掰比较合适,我不行,我是要跟轻轻做好朋友的,我想和他深交。”汤小光说。

  宗怀棠伸了伸被陈子轻抓着裤子的那条腿:“我没记错的话,我今天换宿舍,搬去你的轻轻那里。”

  汤小光说:“这有什么关系,你们虽然是室友,住的却是两个屋子,又不会睡一张床。”

  宗怀棠没理睬汤小光,他在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还称“轻轻”。

  怕不是失心疯的前兆。

  “算了啦,不掰了,我试试让他自己松开。”汤小光信心满满,但现实很残酷,不论他怎么哄,陈子轻都没有松手,几根手指头仿佛焊在了宗怀棠的裤子上面。

  很不对劲。

  病房里的气氛闷闷的。

  床边铁柜子向后移蹭到墙上,宗怀棠坐了上去,两条长腿抵着地面,他看手表:“向宁,我上午很忙,只给你五分钟。”

  “忙什么嘛,我们又不像车间的同志要考虑生产量跟件数,图下午也是能画的,今天交上不就好了。”

  汤小光唧唧歪歪了句,洁白的牙齿咬了咬软润的嘴角,伸手覆上陈子轻抓着宗怀棠的手,“轻轻,你怎么会在厕所晕倒啊,那里面的地上脏死了……怀棠哥背你出来的时候,我跟钟菇找毛巾帮你把衣服擦了擦……你的头上还磕了个大包。”

  “我们送你来医院的路上,你把早上吃的都吐出来了,怀棠哥的脖子里,胸口,全是你的呕吐物……”

  宗怀棠听到汤小光提起这件事,一击冷眼就盯向趴在床边发抖的人,没把他扔掉是几辈子都攒不到的功德。

  “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你没有意识……怀棠哥把手伸到你嘴里给你抠你吐的东西……我们要被你吓死了……”汤小光心有余悸。

  宗怀棠觉得手上还有味道,等会再去打个十遍二十遍肥皂。他嫌恶地想着,手指没什么意义地动了动,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个画面。

  病床上的人被他清理出嘴里的呕吐物,脑袋歪在一边,身子是软的,却跟一块冰一样没有体温,像濒临在死亡边界,再过一会就要硬了。

  宗怀棠抹了把脸,拢住口鼻一语不发。

  用的是抠过嘴的手。

  妈的。

  宗怀棠猛然站起身,他箍住还扣着自己裤子的那只手,触及的是抖颤和冰凉。

  顿了顿,按了手腕两侧的哪里。

  陈子轻整条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张嘴发出声音的时候,宗怀棠已经阔步离开了医院。

  “轻轻,我没走,我上午没事了,可以陪你。”汤小光化身老母亲,像模像样地摸了摸陈子轻的脑袋,“我在呢,昂,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