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怀棠冷笑,这家伙是个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得好听,心里笑翻了吧。

  下一秒就听见一句:“心里也没有。”

  宗怀棠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恼羞成怒,他面色漆黑地抬起头:“向,师,傅。”

  一字一顿念完,很不耐烦地质问:“你不是要去车间?怎么说个没完?搁这开你的演讲会?”

  陈子轻撇着嘴走了。

  宗怀棠严重怀疑他在骂自己,还是脏话,不禁气得火大,左腿又使不上劲只能坐在原地当个无能的笑话。

  办公室的门关上没一会就又开了,技术员拿着拖把进来:“哥你,你怎么坐地上了?“

  宗怀棠懒洋洋的:“坐着玩。”

  技术员看看手里的拖把,看看宗怀棠:“那我……”

  “你拖别的地方,我屁股底下不用拖。”宗怀棠老神在在,“都到我裤子上了。”

  技术员想问宗怀棠是不是左腿不舒服,又怕触及他隐私不好张嘴问,就按照他的意思把他周围拖了拖,以洗拖把为由暂时把办公室留给了他。

  宗怀棠锤几下左腿,他把裤腿撸上去,看一眼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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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怀棠没有一瘸一拐地走出办公室,他等那股钻心的疼痛减轻才出去,若无其事地穿过车间走道,顶着春日阳光去了厂区的树林。

  不是要面子,是不想见到周围同情的眼神,更不愿意被区别对待。

  那多没意思。

  宗怀棠摘了片竹叶叼在唇边吹出声调,要不是为了看……他也不至于滑倒。

  那个姓向的区别对待看人下菜,明明是同一张脸,对着厂长那层皮就低眉垂眼当小弟,厂长打发时间写的一首词夸成花甚至申请收藏,厂长屁都是香的。

  一到他这,鼻孔恨不得翻到头顶,还委婉地指出他字迹的缺点,什么握笔姿势不标准,用力点不对,天赋是有的,就是不适合临摹厂长的字,不介意的话送他一副字帖,笑死人,那词可是……

  宗怀棠把竹叶举起来,指尖一松,任它跟着风跑了。

  现在姓向的面对他时没了轻蔑,也不嫉妒他厂长弟弟的身份了,看不太懂了,像镜中花水中月,不知道会发哪些疯,他得离远点。

  虽然确实变得好玩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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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怀棠中午没吃,回宿舍就躺下了。

  汤小光从团里回来,拿着一个布袋到宗怀棠那屋:“怀棠哥,这是向师傅让我捎给你的。”

  宗怀棠爱搭不理的,嗓音透着没睡醒的混懒:“什么?”

  “玻璃缸,还有,”汤小光说话大喘气,“药酒。”

  宗怀棠抓头发的动作一停,坐了起来,他屈腿靠着床后墙壁,拧眉打开布袋。

  汤小光嘟囔:“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宗怀棠把布袋扔到床边桌上:“你眼睛长脚底板了吗,会不会看?”

  汤小光大写的冤枉:“我惹你了?”

  宗怀棠在凌乱的桌上找了找,找出几张两块五块的,随意拨到桌边:“把这钱给他。”

  完了又拨过去一把票:“和这个。”

  “凭什么要我给你们当跑腿。”汤小光想也没想就说,“你们这样子,像班里闹别扭的对象,要别人传话传东西。”

  宗怀棠面部铁青:“滚。”

  汤小光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是在胡说八道,往严重了讲是歪曲两个男同志之间的关系,很不正确也不道德,可是,有话好好说,恼什么火嘛,脾气比他还差,作为学长都不会让让他这个学弟,他要换宿舍,一定要换宿舍!

  布帘子被汤小光大力抓起来,又出于忌惮轻轻放了下去。

  相比较起来,那个向宁才是托人办事的方式,对他笑得都露出了小虎牙,哪像宗怀棠,真的是。

  宗怀棠瞥静静躺着的布袋,还个玻璃缸就算了,买什么药酒。

  到那份上了吗?他需要这份关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宗怀棠躺回床上接着睡,没睡一会他就做了个梦,梦里向宁跟他说,“你用了我的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宗技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想知道厂长平时都读什么书,你能帮忙问问吗?”

  “厂长心系制造厂心有大爱,一定很辛苦。”

  “宗技术,我们车间的张副有意向调去纺织厂,到时候位子就空了,不知道厂长更倾向于哪个接任。”

  “宗技术,我想你帮我打探打探,可以吗?”

  “宗技术……”

  “宗技术……”

  宗怀棠活生生被烦醒了,一声声的“宗技术”还在耳边,他抬起手臂搭在黑沉的眉眼间,梦把他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