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刘主任没什么意见,确实是这样。

  刘主任搓搓手,二徒弟跟三徒弟被拎回家教育了,他俩都没好果子吃,大徒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写的检讨没有一处投机取巧,全是真诚。

  厂里还是要给三人通报。

  说实话,小向不是他带出来的,却比他的三个徒弟都要稳重,他没有在小向身上见到过冲动的一面。

  把制造厂当家,把车间生产看得比命重要。

  这点好也不好,凡事不能太过。

  刘主任接过大徒弟递的茶水,听床上的年轻人说:“上午厂里放假扫墓,下午是上班的,效率跟我在的时候一个样吗?”

  师徒二人都没开口,答案已经明了。

  陈子轻不惊讶,这个厂每个月的产量由生产科统计,量数却是工人们自己商量着定下来的,这是宗林喻的决策,为的是让工人们拿到决定权,那到时候完成不了产量就很没脸。

  但是总有脸皮厚的,只贪图当下,不管后果,每个组都有,所以要有个胜负心强,为了赢不择手段的领导督促。

  原主就是那种人,他曾经把自己的工钱给一个不积极的工人,目的是让对方能按时上班,完成每天的量,最终成功拿下当月的生产量比赛冠军。

  光辉组因此一路领先。

  “主任,不是我不信任大家,是我想尽可能的做到位,不辜负厂长对我的信任。”陈子轻咳嗽,“这个月我们组定的产量比上个月要高,虽然这才月初,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刘主任担忧道:“怎么咳上了。”他叫看门神大徒弟,“小钟,你给倒杯水。”

  “咳,我不,咳,不喝。”陈子轻颤动着咳嗽,苍白的脸上生出点红晕。

  “好了好了,你要去车间就去吧,想怎样就怎样好吧,别的事下次再谈。”刘主任一口茶都没喝就站了起来,“我跟张会计说了,准你明天迟到,你去了车间就在办公室待着,宗技术那里我让小钟去说。”

  宿舍里是克制的咳声,闷闷的。

  钟明给师傅开门,刘主任说:“今晚你照顾小向。”

  “我已经搬出去了。”钟明不肯。

  “搬出去了不还是一个车间一家人?”刘主任还要训斥,陈子轻气若游丝地表态,“主任,我一个人可以的。”

  刘主任只好嘱咐他多注意身体。

  出了宿舍,刘主任不放心地告诉大徒弟:“小向那是不想你为难,你晚上别睡太死,留意着点,万一他不舒服了喊人。”

  钟明低头把白背心的褶子拉平:“他根本就不想我留下来。”

  “……”刘主任摇头叹气,“一个个的都有主见。”

  钟明跟着师傅穿过走廊。

  刘主任看着楼梯下脚:“你对小向的偏见我不是不知道,别太过了,男女之情是自由的,你妹妹要是真的想跟他好,你是拦不住的。”

  钟明说:“不合适。”

  “轮不到你做决定。”刘主任走到一楼,“我瞧着小向会注意异性的才气才学,哪天厂里进个女大学生,他就追求了。”

  钟明沉声:“我妹高中文凭不差。”

  “没说差,高中文凭拿得出手漂亮得很,师傅我哪说差了。”刘主任操着心,“你这孩子怎么长了个木头脑袋,别只要你妹身边出现个男的就当妹夫审核,你有时间就把自己的对象找好。”

  钟明挠头:“会找的。”

  .

  过了八点钟,生活区的叮叮当当杂音就全没了,到处静悄悄的。

  这个点陈子轻通常刚开始打第二分工,就没这么早睡过,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陈子轻过一会看看原主的手表,快零点的时候,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洗脸架,发现那上面还挂着个镜子。

  镜面背对他,正面冲的是门口。

  陈子轻爬起来去照镜子,他把镜面翻过来,擦了擦,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在看他。

  原主长这样啊。

  跟他差不多,都是放在人群里会被淹没的那一档。

  陈子轻凑近伸出舌头,舌尖上有个口子,原主嘴上的血,是他把舌头咬破了。

  系统没给他投放原主死前的情形,难道不是涉及到任务,而是任务目标,还跟原主很熟?

  原主打招呼的时候突然受到惊吓,不但咬了舌头,更是站都站不住,或者是要往后退,脚后跟被草腾绊倒摔石头上了。

  那得是什么程度的惊吓才会那样……

  陈子轻现在没什么头绪就随便猜,他想抽根烟,下意识掏裤兜,掏出来个东西。

  扁趴趴的白纸。

  好像是一朵纸花,清明厂里组织工人折的。

  陈子轻掰了掰纸花的花瓣,扭头看门,外面没动静,不知道任务目标今晚会不会有动作,他放下纸花去上厕所。

  走廊的灯光处在明亮跟昏黄之间,陈子轻带上门朝着厕所方向走去,整条走廊只有他的脚步声伴着树叶沙沙响,他没穿褂子,单件的衬衣有点冷,毛孔上冒出细小颗粒。

  陈子轻快去快回,期间没碰到一丝异常。

  整片职工楼的走廊都亮着灯泡,他打着哈欠推开宿舍门,困意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