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澈将花束放在墓碑前,“不是不喜欢一个人来这里么?”

  阮乐池擦拭掉眼泪,静默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他望向商澈的目光愈发黯淡,“因为哥哥没有时间,我也没法腾出手来,告诉哥哥,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

  商澈转头,“谁告诉你我没有时间?”

  阮乐池红着眼眶,夜里全然看不清,他哑口无言,商澈有没有时间那是明面上就摆着的问题,阮乐池知理,比起他,比起不太重要的忌日来说,不及一个祁遇。

  阮乐池盯着遗照上的照片。

  商澈心中不悦,“沉默能解决问题……”

  “行了哥哥。”阮乐池打断商澈,“只是我爸妈的忌日,我不想跟哥哥争辩,不管能不能解决,你都不要再在他们墓前说这些。”

  商澈的视线落到阮乐池单薄的校服上。

  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星两点。

  阮乐池缓缓蹲下身,他还有不少话想跟父母说,他组织了千万遍的言语通通堵在喉中。

  许是表明心意更让人窒息,可阮乐池年少无知,爱恨情仇半知半解,理解不了许多东西,跟商澈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随时可能冲出来一个祁遇。

  阮乐池半跪墓前,想来他对不起保住他活下来的父母,为人不正,思想恋爱都不正,他微垂眼眸,始终绕回来都是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带他一起离去。

  周围的环境,令人担惊受怕,毕竟这里都是一条条死去的生命,商澈扫了一眼墓碑上的夫妇。

  笑容镌刻在商澈脑海中,从他印象中,阮父母都温柔至极,商澈低头看向半跪的阮乐池,与曾经的阮母,极其相似。

  多年前,阮母的性子出了名的好,知性优雅,气质娇贵,商澈略有耳闻,毕竟是世交,两家难免会有交集。

  商澈抿了抿唇,天色渐晚,他叫出阮乐池的名字。

  阮乐池淡淡嗯了一声,明显带着哭腔。

  商澈蹲下身,“回家。”

  阮乐池很怕墓园,他从小就怕鬼,可如今一个人待在墓园待了这么久,若商澈没有反复让人去看着阮乐池有没有回学校,也许商澈不会来这里。

  阮乐池几乎没有眨眼,泪水快速滚落,背庭一抽一抽地,小声啜泣。

  商澈微蹙的眉松缓,他欲有将阮乐池揽入怀的冲动,他还是抑制住了。

  “不早了,乐池。回去早些睡,明天我送你回学校。”商澈放软声音。

  阮乐池摇头,直至他哭出声,“我很想他们……”

  商澈一愣,从阮乐池懂事开始,从进入商家开始,阮乐池的青春期一直都有人作伴,商澈原本以为阮乐池害怕提出自己的父母。

  阮乐池声音发颤,“好想好想……可是,可是他们一次不来我梦里……他们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阮乐池从不敢在商澈面前谈起想父母,是怕伤害到商澈,毕竟他们之间同病相怜,对父母的爱不同,听王萧说商澈很恨商父商母。

  阮乐池一直不敢乱提,只是太过想父母,被商澈问到为什么要哭的时候,他会牵扯一些不必要的理由。

  商澈闷闷应了声,“嗯,我知道。”

  阮乐池咬紧唇,红肿的双眼,风一作响,眼底就生疼。

  他不得已眯着眼,肩膀一直停不住的颤抖。

  倏然之间。

  阮乐池感受到一丝温暖,阮乐池木讷地转过脑袋,商澈轻轻将他拥入怀,“我知道了。”商澈一样说不出那句对不起。

  阮乐池情绪有些崩,他放声大哭,泪水浸湿了商澈的黑西服,“哥哥不知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常年思念父母,可他从未这样在父母墓碑前放声大哭,人都报喜不报忧,阮乐池年年分享给父母的事情尽是乐事,如今他做不到开开心心告诉父母了。

  事情的变故,阮乐池变得委屈难受,他像是犯了天大的罪,导致谁都不喜欢他了。

  商澈顺从,“好,哥哥不知道。”

  阮乐池双手垂落,他一抽一抽地哭泣,他几乎不管商澈的想法,哪怕商澈讨厌厌烦他这样哭,哭的不成样子。

  商澈喜欢家里安静,不喜欢他这样哭,也不喜欢他无理取闹,阮乐池不明白。

  给祁遇开特权的时候,商澈在想什么。

  阮乐池推开商澈,他擦拭脸上的泪痕,夜里看不清对方的服饰,阮乐池只是愣了很久,才说:“对不起哥哥。”

  开特权算什么?阮乐池吃别人的,住别人的,最后还喜欢别人。他小声辩驳,“我不是故意的。”

  商澈显然没有生气,“回不回家?”

  阮乐池在黑夜里试图捕捉商澈的身影,他发现黑夜里,一双粗粝的手掌朝他伸出。

  阮乐池无理取闹后,再学不乖,他会被商澈再次讨厌。

  他不确信,商澈是不是真的伸手等他。

  阮乐池朝着黑暗里伸出自己的手,果真。

  被抓住了。

  阮乐池被那股力往上拽,阮乐池凑近商澈那张脸,微弱的光线,总算看清商澈的脸,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不耐烦。

  商澈侧目而视着那墓碑,“还有什么想说的?”

  阮乐池摇头,“没……”他能说的就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