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辆有点脏兮兮的白色轿车,是不是跟车挺久了?

  和中介约定好具体时间地点,电话便挂断了,关汀叫导航找了最近的出口下高架。

  车速稍微加快了些,关汀并不赶时间,但仔细观察着后车的动静。

  见他转向下高架的方向,那辆脏兮兮的白色轿车竟然毫不犹豫地也打了右转,关汀心一沉,隐隐约约有预感——冲着自己来的。

  下高架后进了一条车辆行人更少的路,这个方向并不是关汀原本要去看房的地方,而是驶向郊外。

  雨渐渐大了起来,但关汀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把车速开得越来越快。

  后车毫不犹豫地也踩了油门,天边雷声轰隆,关汀才发现面前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地图不知怎么的指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前方是一出施工工地,大大的黄色警告牌昭示着此路不通。

  发现警告的瞬间,关汀便狠狠踩下了刹车。雨天湿滑,车辆惯性很大,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后车却仿佛亡命之徒一般,丝毫不见减速,直直地冲了上来。

  看来今天凶多吉少。关汀心中虽未慌乱,但也有些本能的求生欲,将方向盘猛的一打——

  “砰”的一声巨响,是车辆铁皮相撞的巨大噪音,关汀认命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缓缓睁开。

  ……?没有撞上来?

  巨大的响动之后,白色轿车没有撞上关汀的车,反而从公路边缘翻滚下坡,滚了几圈。

  关汀在车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暴雨倾盆,又值天色将晚,周边变得黑压压的,他将车灯开到最大,也看不太清路边的情况。

  车子没有熄火,关汀谨慎地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情况。没料到一出车门,便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另一辆熟悉的车。

  ——是那辆跑车。

  关汀还在沈氏的时候,沈康时赞他工作得力,要送他辆好车。沈康时答应送出去的礼物没有不买的道理,即使后来关汀没有去挑车,他还是按着时兴的款式,买了个贵的。

  既然是工作的褒奖,关汀离职以后,礼物也没有了再送出去的机会,于是长久地放在沈家的地库里吃灰。

  这台价值不菲的漂亮跑车,当然禁不起那样的一撞,车头撞出一个丑陋的凹坑。但比起飞下公路的另一辆车,大概至少没有人命危险——关汀并不知道里面是谁,但算得上是救命恩人。

  车门自己打开,沈康时跌跌撞撞地下车来。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好像受了伤,大雨滂沱,他腿一软没有站住,跌坐在了雨中。

  关汀赶忙冲过去,但沈康时没等他搀扶便用完好的那只手强撑着起了身,他并不想在关汀面前流露过多的虚弱。

  “跟踪……你危险……没有路……就撞了上去。”沈康时说话断断续续,关汀努力才能听懂其中破碎的词句。

  “我已经报警了,沈康时你……”

  没等关汀话说完,沈康时着急打断:“你……受伤了没?没事吧?”

  虽然操心着关汀,但显然他受伤比较严重,话没说完沈康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水。

  关汀:“我没事,你先缓一缓,救护车很快过来。”

  看房的事情自然是彻底泡汤了,沈康时受伤不轻,关汀将他小心扶上自己的商务车后排。这时沈康时紧张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很快便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关汀一边守着沈康时,一边等待救援。那辆车显然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当前是谁有这样的目的、又如此不择手段呢?关汀已从恐慌和警惕中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目前的情况。

  警察和救护车的效率很高,不多时便赶到了。沈康时被安稳送往医院,关汀随着警察去做笔录。

  那辆白色轿车中空无一人想必是趁着关汀查看沈康时情况的时候已经偷偷逃跑,现场痕迹勘测后也确定了各方肇事责任,警方开始调查沿路的监控影像,布下天罗地网。

  关汀并不怀疑肇事人会被捉拿归案,他更关心的是幕后主使,而那个人已昭然若揭。

  沈老爷子这边,遗嘱被掉包了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沈康时还在医院,但兹事体大由不得一天的耽误,关汀着手开始调查。

  沈家一圈的人并不都值得相信,这多事之秋更显得鱼龙混杂。关汀盘点一圈,只有跟着沈老爷子最久的管家堪得信任。

  沈宏恺一直叫嚣着要是老爷子醒不过来就按遗嘱执行,那么自然是准备好了一份对自己极为有利的遗嘱,这份东西在哪里,又是怎么替换的,关汀目前还全然未知。

  但以他日常的严谨来说,要发现些蛛丝马迹却也并不是难事。和管家一起挨个核对,还真让他们有所发现——近来沈家宅子里,多了些新面孔。

  “……小李,这段你如何解释?你身在的部门,应该不需要和沈家的修理工有这么频繁的联系吧?”

  被叫小李的人是新入沈氏的职员,当然,也身怀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秘密任务”,比如和沈家的用人里应外合——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突然被关汀明明白白地摊在太阳下说开,小李脸上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关总,不对……应该是关先生,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沈氏的人了。”只手忙脚乱了片刻,小李很快故作镇定,冷静下来一通输出:“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调查我?不过是一些私交罢了,沈氏不允许吗?还是来质问我的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李色厉内荏地对峙着,一手已经悄悄地将自己暴露的消息传了出去。

  关汀找他过来本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没想到对方近乎不打自招,于是关汀了然,也不做多纠缠,只说:“我都明白了。”

  小李愤愤然胡搅蛮缠:“明白什么?你掺和沈氏的事情什么居心?挑拨我们又有何用意?你不要仗着沈总……”

  这番闹腾很快又被更大的的喧闹声打断,有人在公司叫嚣:“关汀人呢?关汀害得我未婚夫身受重伤,这个人心怀不轨!”

  毫无疑问,是柳亦久找过来了。

  关汀皱起眉头,继续盘算:他自然可以确定此事跟柳亦久有关,但——沈家的财产,和他一个没进门的弃夫又能有多大的关系呢?此中必有蹊跷。

  关汀迎上柳亦久:“柳先生,办公场所不宜喧闹,我们借一步说话。”

  柳亦久并非没有听出这话中藏着的嘲讽,但此时和关汀对峙的意愿更占上风,他用鼻腔哼了一声,倒也没太抗议,便随关汀进了会议室。

  一到只剩两人的场合,关汀迅速出击:“柳先生,沈老爷子的病来势汹汹,眼见恶化得很快,沈家的医疗服务都是顶尖的水平,却丝毫没见端倪,这不寻常,你知道些什么吗?”

  柳亦久肉眼可见的愣住了一秒:“我?我能知道什么?”说罢不解气似的补了一句:“大概那老头作孽多了,报应呗。”

  这是对之前沈老爷子态度还怀恨在心,关汀只当没听见。

  柳亦久并未善罢甘休,带着嘲讽似的笑:“那老东西,几十年不换口味的老顽固,狗眼看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