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开始垂败之时,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伤感。

  沈老爷子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教好宏恺。”

  他第一个说起的,依然是他不成器的儿子。

  关汀心里知道,血脉终究会发挥出力量,即便是沈康时,也只是“儿子的儿子”。

  沈老爷子现在状态很不好,说完一句话要歇很久,才能说下一句。

  关汀:“沈爷爷,别想这些了。他们现在都在外面守着你,你想见他们吗?”

  沈老爷子艰难摇头,说:“但,康时是个好孩子。集团在你们俩手上,我放心。”

  关汀顿了顿,说:“我们不是……”

  沈老爷子目光盯着虚空的某处,说:“虽然只是秘书,但集团里所有人都认可你。你缺的,只有一些威严。找个时间,跟康时商量一下,让他给你一个正式的职位……我知道你不爱出风头,可你在秘书位置上那么多年,亏待你了。”

  沈老爷子一字一顿地说。看着他的神情,关汀忽然反应过来,沈老爷子这是记忆混乱了。

  不知道记成哪一年了——关汀给沈康时做了那么多年的秘书,没法从这只言片语里分析出来。

  只是沈老爷子这些话,在还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真的对关汀说过。

  沈老爷子这是对他好还是不好?

  关汀判断不出来,只是心里有些复杂,一时之间没有打断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继续说:“康时该跟你在一起,他心里有你。你要提醒他,小心柳家那个小子,那个小子回来,一定有别的目的。康时不是真的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康时……你一定要跟他说啊!”

  沈老爷子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咳嗽起来。

  此时此刻,关汀听着沈老爷子这些话,已经不会为此感到窃喜或者苦涩了。

  为了防止沈老爷子过于激动,关汀还是握着他的手,说:“他们已经订婚了,爷爷你放心吧。”

  “真的?”沈爷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说:“不知道我死前能不能看到你和康时结婚。”

  关汀低下头,避开沈老爷子的目光,说:“我跟他没可能的。”

  这句话很轻,沈老爷子并没有听清。

  沈老爷子又盯着虚空之处,呢喃道:“还有宏恺,他总是想要集团,可他心术不正,沈氏不能给他。遗嘱的事情你听好——”

  遗嘱?

  关汀心里一顿,知道或许这才是沈爷爷非要叫自己进来要说的话。

  关汀靠近了些,想听清沈老爷子说了什么。

  可沈老爷子嘴唇嗫嚅两下,还没等关汀听清楚一个字,就又陷入了昏迷。

  偏偏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沈宏恺大吵大闹的声音。

  “……死了……遗产……继承……”

  即便这病房隔音效果绝佳,也有几个关键词传了进来。

  关汀顿了顿,走出了病房,对方嘉良说:“沈老爷子又昏过去了,该你上场了。”

  方嘉良看了眼撒泼耍赖的沈宏恺,耸了耸肩膀,说:“辛苦了。”

  然后就带着医护人员进病房了。

  沈宏恺背对着关汀,正在大声叫嚣着:“……我爸只有我一个儿子!如果老头子这次去了,要怎么样分割财产?按照法律,钱都是我的,可我现在连沈氏总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我只是出国了,不是死了!”

  沈宏恺这样歇斯底里,其他人竟然还认认真真地听着,用一些很微妙的眼神看着沈康时。

  而沈康时面无表情,只是站在那里。

  注意到关汀出来了,沈康时看着病房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看见关汀,又停下来了。

  沈宏恺说:“当然,有遗嘱的话又是另一回事。老爷子的律师在哪里?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出现?你知道老爷子的遗嘱在哪里吗?”

  听见遗嘱这两个字,关汀不动声色地看了沈宏恺一眼。

  看来沈老爷子把自己叫进去的原因,沈宏恺心知肚明。

  沈宏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关汀,充满恶意。

  关汀皱着眉头,说:“还没到那地步,你就那么盼着老爷子出事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噤声了。

  “……”沈宏恺说:“怎么可能?该做的准备要做好。”

  关汀没有理会沈宏恺虚伪的话,只是看着周围的人。

  股东、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柳亦久……

  这些股东里,跟沈康时关系亲近的并不太多。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默认了沈康时这个沈氏掌权人的身份,并不觉得会在遗产分割上出什么意外。

  另一方面,又未必不会是沈宏恺做了一些准备……

  有人冲到关汀面前,有些急切地问:“沈老爷子对你说了什么!”

  关汀盯着对方,似乎能从对方眼里看出急切的渴望……与担忧。

  他很担心自己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