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夜迢迢【完结】>第157章 舞马

  秦时听了小黄豆的话, 面色大变,忙对裴元理说:“后殿有两个老婆子,正在商议要给许昭容下毒!”

  裴元理脸一沉, 冲着他们身后的暗巷里比划了一下, 秦时就见两个黑影如同蝙蝠一般,翻过墙头, 轻飘飘地没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钟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人可要看好了。”

  裴元理的脸上浮起怒容, 看上去阴鸷之色更明显了,“这件事,圣上已经吩咐交给神策军来查,竟然还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弄鬼……我倒是想看看,谁这么不知死活。哼。”

  最后一个哼字说的杀气腾腾。

  秦时就在小黄豆脑袋上亲了一口, 夸赞它,“真厉害, 明天带你去吃烤羊排。”

  小黄豆挨了表扬, 小胸脯骄傲地挺了起来, 两只圆豆眼也亮晶晶的, “带狼哥。”

  “带狼哥。”秦时摸摸狼王的后背,“狼哥也厉害。”

  贺知年在他颈后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你这莽撞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秦时嘿嘿一笑, 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怕他接着数落自己, 忙拿话来堵他的嘴,“你们方才说舞马, 舞马是什么?”

  “舞马,也称蹀马, ”贺知年道:“它们大多是来自塞外的贡马,宫中挑选其中的精良者加以训练。但凡宫中举办宴会,都会给舞马披上锦绣,佩戴金铃,它们会随着鼓乐列队舞蹈,乃是一项佐酒助兴的表演活动。”

  秦时,“……”

  原来就是这个啊,后世也有类似的马术表演,他也见过的。

  贺知年又说:“昨日许昭容唱的歌,也是前朝时候较为有名的舞马词。不过经过了安贼之乱,宫中驯养舞马的规模就大不如前了。如今宫中的舞马大约有百匹左右,从数量上也远远不及战乱之前。”

  秦时听了半天,虽然闹明白了舞马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到底也没想明白许昭容一个后宫妃子,为什么要模仿舞马的动作,而且还玩的这么起劲儿。像她这样身份的女子,哪怕无人时候自娱自乐,也该是自己唱个小曲,跳一跳胡旋舞之类的吧?!

  学着舞马的姿势……确实不大像样。难怪裴元理要说她是中邪了。

  或者许昭容以前非常喜欢看舞马的表演,却因为出身或者家庭的要求等等原因一直压抑这种爱好,然后突然间因为受到刺激(比如她失去了孩子),这种强烈的刺激导致她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叛逆的情绪,于是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大爆发?

  秦时想了想一位后宫女子因为压力大或者受了刺激,产生叛逆情绪的可能性有多大。思索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终究还是太浅了。

  钟铉与裴元理说完了悄悄话,走过来和颜悦色的对秦时说:“这一次多亏了小秦,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或许以后还需要你们过来帮忙。”

  秦时倒没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得的事,反而因为有机会尝试了一下精神力的新用法而有些兴奋。

  裴元理跟秦时说话的时候神情也十分和煦,虽然在他眼里秦时依然是一个粗鲁的外域小子,但有能耐的外域小子也当得起他的好脸色。

  “等这一桩麻烦解决,”裴元理笑道:“我会在圣人面前细细分说诸位的功劳。”

  秦时之前还吐槽人家,这会儿被人家一客气,他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到他们出了宫城,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他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忍不住就开始唾弃自己,这有什么可飘飘然的?人家跟你客气,是因为人家还需要继续利用你啊,傻子!

  秦时有些郁闷的抱着两只毛茸茸跟钟铉道别,回到贺家,贺严已经准备好了热汤热水,他们几个吃饱喝足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贺知年本想好好问一问秦时和狼王之间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但见他脸色发白,一副困顿不堪的模样,连忙放他回去休息。

  反正人就住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什么问题,还是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吧。

  这一觉直睡到金乌西坠。

  秦时还没睁开眼睛,就听狼王和小黄豆挤在一起聊天,一个说:“那人都来了两回了!”,另一个不屑的说:“他们想请你爹去帮忙……累着呢,你看你爹出去一趟,累成这个样子,睡都睡不醒。”

  小黄豆仔细打量秦时的脸色,又问狼王,“那个跳舞的姨姨会被杀掉吗?”

  “不知道。”狼王对人类的事情不感兴趣,“或许会的吧……他又来了,等我把他撵走!”

  这一次,秦时也听到了门外的砖地上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是贺严。贺严大约之前就被狼王吓唬过,手指头刚在门扉上敲了两下,声音就哆嗦起来了,“秦小郎?醒了吗?”

  狼王嗓子眼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贺严都快要哭出来了,“秦小郎,钟大人来了,在前厅呢……妈呀!”

  接下来就是一阵连滚带爬的声音,贺严脚步凌乱地跑了。

  秦时一睁眼,就见狼王不知何时摸下了地,这会儿正从门缝里把一张得意的毛脸收回来。一对上秦时的视线,它立刻换上了一副纯良的表情,还十分乖巧地晃了晃尾巴。

  小黄豆狐假虎威地趴在狼王的脑袋上,见秦时醒了,连忙飞过来撒娇,“爸你舒服一点儿了吗?还累吗?”

  秦时跟两个毛团子腻歪了一会儿,表示自己没事了,又记着钟铉也来贺宅,估计是有事要跟他们说,便利索地爬起来,穿衣洗漱,带着它们一起去了前厅。

  钟铉和贺知年正盘着腿坐在靠窗的胡床上说话,见他进来,钟铉不由笑了起来,“这小狼还是很护着你的。贺严说,他还没喊你,小狼就跳出来撵他了。”

  秦时行了礼,在贺知年身边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一旁的贺严说:“我替小狼给你道个歉……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你。”

  贺严瞥见狼王仍心有余悸,听秦时这样说,连忙摆摆手,“这可使不得,小狼也不是当真要咬我。”

  就是那么大的一张嘴,牙齿还尖尖的,看着比较吓人罢了。

  贺知年在一旁笑道:“这小子最喜欢蹴鞠,你买一只新的鞠送给他吧。”

  秦时听到蹴鞠,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好,我也喜欢,不过我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回头我买了鞠,你教我啊。”

  贺严见贺知年并不反对,便也乐呵呵的点头答应了。

  不多时,贺严带着几个下人提着食盒把饭菜送了上来,包括厨房给小狼做的一盆炖肉。

  钟铉看样子就对贺宅极熟,招呼起秦时来也是半个主人的架势,“多吃点儿,小贺家里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等这事儿忙完了,我请你们去春江楼看歌舞。”

  秦时,“……”

  秦时诚恳的拒绝了,“歌舞还是算了,也挺贵的。其实喝点儿酒,说说话就挺好。”

  主要是再让歌舞姬跳下去,他家小黄豆又要累个好歹了。

  钟铉也不知是否领会了秦时的意思,笑着说了句,“也好。”

  贺知年替他们夹菜,一边将话题拉了回来,“钟大人过来是因为刚刚接到消息,说派去明空山的人没见到□□,下山的人是魏舟,这会儿已经进宫了。”

  钟铉点点头,“皇后推荐了水月观的章平云章天师,他如今也在宫里。”

  秦时想起许昭容疯疯癫癫的样子,忙问道:“是驱邪吗?”

  作为一个受唯物理论教育长大的孩子来说,他其实不大相信“中邪”这种说法。邪是个啥?!感觉太笼统,太含糊了。他比较倾向于许昭容流产之后受了刺激,于是精神分裂了。因为精神太压抑,所以向往小马儿自由奔跑的生活……看,逻辑都对上了。

  钟铉却摇了摇头说:“章天师说许昭容不像是中邪。魏舟也说不像。”

  秦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章天师和魏舟……处得来吗?”

  处得来是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秦时觉得魏舟年纪轻轻就被人称一声“神仙”,其他道观里的道士们会不会不服气?再说能被称为天师的人,肯定也有一定的能耐和名望,跟一个盛名在外的小年轻一起办事,他心里能乐意吗?

  贺知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见过章天师。

  “处不处得来有什么要紧?”钟铉语气冷傲,丝毫不将秦时提出的这种可能性放在眼里,“端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敢误了圣上的大事。”

  秦时心想,这就完全是站在领导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了。任务布置下去,能不能做得好就不是领导要操心的问题了。

  在权势面前,所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小心思都不值一提。

  几人吃过晚饭,钟铉带着他们从贺宅的后门离开了宣义坊,在城里绕来绕去地朝着宫城的方向前进。天色黑下来的时候,他们顺着昨日的路线来到了宝林门。

  甬道尽头的空地上,裴元理和魏舟已经等在那里了,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枯瘦的中年道士。

  秦时猜他就是章平云章天师。

  这人长着一脸的愁苦相,完全没有一般人想象中出家人该有的云淡风轻的神仙派头。

  大约是几天没见,小黄豆见了魏舟还有些稀奇,飞到他肩膀上叽叽喳喳的问好。狼王也难得地凑到近处,十分矜持地用尾巴扫一下魏舟的腿。

  魏舟有些遗憾,“李飞天被师父带走了,还没回来。我下山比较急,就没等它……下次让你们一起玩。”

  小黄豆顿时失望,飞回了狼王背上寻找安慰去了。

  等他们寒暄完了,裴元理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宫门旁边一间简陋的小屋里。小屋大约是看门值夜的卫兵休息的地方,房间不大,地上只有一只矮桌和几个草编的蒲团。一个小太监正在屋角煮茶,见裴元理领着人进来,诚惶诚恐地给他们送上茶水。

  裴元理阴沉着脸招呼众人坐下,伸手握住了茶杯,好像在汲取杯子里的那一口热气,对钟铉说道:“我查了内苑的舞马。”

  钟铉挑眉,“如何?”

  裴元理道:“当今并不热衷马戏,内苑舞马只有一百二十匹。生病受伤的有一十六匹,都单独收在一起,有专人照料。这一百零四匹舞马,并没有哪一个出现过什么异常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