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夜迢迢【完结】>第104章 小道消息

  烤羊腿的店铺里, 桌子旁边就支着烤架,厨师把烤得香喷喷的羊腿架上来,下面还有炭火煨着, 客人们可以一边吃一边烤着。

  至于带着小黄豆, 人家掌柜的也不大管,只嘱咐一句别乱跑, 当心燎着了身上的毛。

  羊肉鲜嫩,大厨手艺更是出众, 更兼馆子里各种调料齐全,羊肉的味道远非他们当初在野外自己生火烤熟的可比。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此刻坐在灯火通明的馆子里,前后左右都是人,热热闹闹的。他们坐在这里不必考虑周围的环境是不是安全, 哪个旮旯里会不会躲着妖怪……这种安全感,唯有体会过关外危险生活的人才能够体会。

  两个人碰了一杯, 贺知年一仰头就干了。秦时见那个小酒盅也不比个杏核大多少, 也学着贺知年的样子一口干了。然后……

  然后秦时就体验到了灵魂出窍的玄妙感觉。

  片刻之后, 飘远的灵魂才慢慢归了窍, 他张大嘴,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恨不得把舌头拽下来放在冷水里泡一泡。

  小黄豆被它爹这一通操作惊住了, 看看它爹的酒杯, 再看看贺知年手里的酒杯, 深刻怀疑它爹和贺叔喝的不是同一种东西。

  “啾!”小黄豆担心的不行,啄了一根萝卜丝凑过去喂它爹吃。

  秦时木着脸把萝卜丝像吃药似的咽了下去。嘴巴里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压根尝不出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贺知年则笑得停不下来,“亏你还说的那般熟稔……你压根就没喝过酒吧?!”

  “没喝过这么冲的。”秦时的耳朵都涨红了, 心里拼命吐槽那些不负责任的在野史里胡编乱造的家伙,谁说古时候的烈酒不烈的?这明明就比啤酒厉害得多了!

  或许这个时候的白酒碍于技术原因,酒精度并不算高,但它成分有些复杂,里面还有药味儿,口感也是非常刺激的。

  据说辣是一种痛觉,不是一种味觉,现在秦时绝对相信了。他的口腔里就被这种土烧酒的烈辣给毒害得隐隐作痛。

  秦时捂着嘴半天缓不过神,还是贺知年跑去找掌柜的要了一罐米酒来给他漱口。桌子上没喝完的土烧酒也都撤了下去,换成了看上去质地有些浑浊的、乳白色的米酒。

  秦时万分谨慎地尝了一口,发现也就比水多一丝酒气,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行吧,就这个吧。”

  小黄豆也学着他的样子松了口气,“啾!”

  秦时摸摸它,主动拿起短刀给它切了两片嫩嫩的羊肉。

  贺知年从他手里接过刀子,“还是我来,你先吃两口东西压一压。”

  秦时其实很想解释一下自己也是有那么一点儿酒量的,以前跟自己朋友出去吃宵夜,他一个人能喝两瓶啤酒呢。

  “这个烧酒比关内的烧酒厉害多了,”贺知年说:“据说酒方都是从葛逻禄那边传过来的,里头有好些药材呢。”

  秦时嘀咕,“怪不得。”

  贺知年从秦时这里又得到了一条信息:在秦时的家乡,大约没有很烈的酒。也有可能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丝绸之路比较远,接触不到南来北往的商人,自然也就接触不到西域来的各种美酒。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秦时家里对他管教很严格,他没有机会喝烧酒。

  贺知年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些念头抛到一边儿去了。这些事情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们有更加紧迫的事情需要好好研究。

  贺知年左右看了看,每一桌客人距离都不算很近,而且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说笑,除了小黄豆的存在比较吸引视线,并没有什么人对他们太过关注。

  贺知年还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说:“老樊让人传话,说野羊坡这个地方其实就是一个村子。村子里大约七八十户人家,村子周围树多水多,大约地气也暖,村里到有一半儿的人是以种药材为生的。种花种树的人也多,景色不错。”

  秦时觉得,只说这些,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

  贺知年又道:“这个村子的人跟外界来往不多。药材长成之后,都有固定的商家过去收货。老樊说,官府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个村子。最近两三个月,有不少人去官府报案说有人在野羊坡一带走失。官府派人打探过几次,但都没有什么发现。”

  秦时挑眉,“官府是怎么派人打探的?”

  “大约就是派人装作过路的行商吧。”贺知年说:“回来之后都说村里人不爱跟外面的人打交道,但村里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秦时的眉头皱了起来。远在肃州的柳树精都知道野羊坡不大对劲,官府竟然什么都没发现吗?

  秦时心中一动,轻声问他,“柳溪的姐姐……或者是哥哥,是不是在西宁?”

  贺知年被他的措辞逗笑了,摇摇头说:“我派人去找过,柳风语两天之前出了城。家里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秦时心想柳树精姐妹俩既然跟贺知年又交情,又知道贺知年要从野羊坡经过……

  “她不会是去调查野羊坡了吧?”

  贺知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老樊从官府打听来的消息有限。”贺知年说:“不过他还有其他的消息渠道,能打听到一些官府那边不知道的消息。有人跟他说,野羊坡就是一个贼窝。”

  秦时皱眉,“这么简单?”

  只是贼窝的话,官府就能解决了吧?何况还有樊锵这样的军方人氏关注……除非他们有非常深厚的背景,让这些当地的官员们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秦时脑洞大开,“他们的后台,不会是官府吧?”

  秦时没什么政治头脑,对这时代的官府更是一无所知。他能想到的最硬的后台就是西宁当地的知府,以及樊锵这样的军官——天高皇帝远,哪怕像贺知年这样,有长安城里的世家背景,也不一定有这里的地头蛇管用。

  但贺知年却摇了摇头,“西宁是西行路上的一道重要关卡,是兵城,官府势力远不及当地驻军。听老樊说,刺史大人如今就在西宁。他要盯着吐蕃人的动静,如果官府里有人做这种手脚拖了他的后腿,刺史大人不会无动于衷的。”

  秦时听他话里的意思,大约就是说刺史大人是管事儿的,有他坐镇西宁,官府里的那些小官员们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做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毕竟军情要紧,”秦时表示自己听懂了,“后方要安稳。”

  贺知年莞尔,“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秦时又道:“城外的壕沟里有妖气。你说,如果没有官府撑腰,妖怪真能这么大胆子,明晃晃的就跑到城外来搞出一个贼窝?”

  贺知年摊手,“这不是还没有证据?如果斥候打探到了确凿的消息,刺史大人估计就要采取行动了。”

  秦时气馁,“说来说去,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倒也不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贺知年脸上浮起郑重的神色,轻声说道:“城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什么样的流言都有。老樊打听到的消息,是说上个月有一支商队从关外回来,经西宁去金州,商队的管事儿是三兄弟。”

  “亲兄弟?”秦时问了一句。

  “是亲兄弟。”贺知年说的:“商队在西宁投宿的时候,三兄弟起了争执,老三一气之下带着亲信走了。老二不放心,带着人追出了城。”

  “商队的事就这么甩给了老大。老大等了两天也不见有消息传回来,却把老三给等回来了。老大一问才知道老三带着人走了一天之后,自己也寻思明白了,身边的人又劝着他,于是他就主动带着人返回西宁,给两位兄长赔礼道歉。”

  秦时忙问,“就他自己的人?老二呢?”

  “老三说,他这一路上并没有见到老二,也没见过商队的人。于是这事就变成了老大和老三合起伙来找老二。”

  “他们沿着出城的路一路找了过去,只在野羊坡附近捡到了一截衣袖,看花色像是老二衣服上撕下来的。但发现衣袖的地方是一片花田,附近并没有厮打的痕迹。后来兄弟俩报了官,官府着人去野羊坡的村民家里询问,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秦时就纳闷了,“老三之前走的是这条路?”

  “村里有人见过老三,但都说没见过老二。”贺知年说:“官府曾派人潜入野羊坡去侦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秦时听他这样说,心里也觉得纳闷。老二老三是亲兄弟,赶路也都是前后脚,一个平安无事地打个来回,另一个却消失不见。如果野羊坡真有问题,他们又是根据什么来挑选下手的目标?

  或者说,两兄弟放在一起,老二身上有什么与老三不同的奇异之处?不论是被人劫走,还是被妖怪劫走,他身上总该有一些被人觊觎的价值才对。

  “老二身上带的金银细软比老三多?”

  贺知年不看好他的怀疑方向,解释说:“商队的开销由老大统一安排,老二老三,包括商队的其他人,身上的细软都有限。你想,商队还留在西宁,老二老三这一路的行李都还跟商队的货物放在一起呢。”

  言下之意,可以排除被劫财的可能性。

  秦时脑洞大开,“老二长得英俊不?”

  贺知年,“……”

  秦时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也不能怪他,一般人听到打劫,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劫财劫色。

  贺知年颇无语的看着他,“老二三十多岁的人,据说长着五短身材,满脸的大胡子。”

  秦时讪讪一笑,“好吧,听着不大像是会被劫色的类型哈。”

  就算每个人审美有差异,能劫色劫到老二这种类型的,听着也太过猎奇了。秦时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将之归结为凶手临时起意,无差别攻击过路人。于是倒霉的老二就这么歹运的被变态给盯上了。

  “发现袖子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老二出事的地方。”秦时说:“但野羊坡一整个村子都没人知情,这听着也不大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