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压力让他上了火,嘴角都起了燎泡。

  脑袋里正混乱着,拜厄斯忽然看见简生观从不远处的沙坡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团看不清楚的东西,晃悠着走了过来。

  这人没有进自己的帐篷,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拜厄斯如临大敌,顿时坐直了身体。

  简生观在他的篝火对面坐下,兀自整理起手里那团黑黝黝的东西,仔细看去,原来是许多纠缠在一起的草根。

  简生观把草根择好,在篝火上吊了锅子煮水,把草根丢进去煮着,又从自己的大袖中摸出两个药囊,挑了点不知名的粉末和草药,放进去一起煮。

  拜厄斯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简生观说:“你嘴角不痛吗,给你煮点祛火汤喝。”

  拜厄斯看着那锅乱七八糟的东西,咧了咧嘴:“别弄了,我不想喝这么奇怪的汤。”

  简生观瞥他一眼:“我是神医,你不听我的,保准你明天疼得张不开嘴,等到了犹然也不见得好转,只能顶着一张破溃的嘴去面见犹然国王。”

  拜厄斯抿着唇不说话了。

  简生观也不理他,继续搅合着这锅材料不明的祛火汤。

  汤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带出一股清香的气味。

  拜厄斯突然问:“你真是神医?那你能治好我哥哥的病吗?”

  简生观凑近闻了闻药汤的味道,又往里加了一些草根:“你希望我治好他吗?”

  拜厄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四下看看,见其他人都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哥哥的身体不好,这两年他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母亲说,他可能活不过今年了。”

  简生观问:“瑟娅王妃怎么知道王储殿下的病情如何?”

  拜厄斯又沉默了。

  嫌弃火不够旺,简生观往火堆里加了木炭,火势慢慢窜了上来。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独立在外,或者是因为面前的外邦老头有种漠不关心的淡然,拜厄斯难得倾吐了心声。

  他说:“我不想让哥哥生病,可他还是生病了。”

  简生观撤下汤锅,放在一旁晾着,问道:“你哥哥待你如何?”

  拜厄斯回忆着说:“他对我挺好的,小时候带我一起玩,送了我很多新奇的玩具,还经常给我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什么消失了百年的商队突然再现啊,什么风鸣丘有巨大沙怪吃人啊,很吓人的。后来他生病了,就不常来看我了,只偶尔送点吃的过来。我想,他应该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不想闹得太僵,才不得不对我好吧。”

  简生观说:“当然是看在你们父王的面子上对你好的,你要是个与他无关的人,比如南市里的平民,他为什么要对你好?”

  拜厄斯讷讷道:“可我们是王族,我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们肯定处不好的。”

  简生观哦了一声,手指碰了碰汤锅外沿。

  外头太冷了,煮沸的药汤很快就降了温,已经可以入口了。

  简生观把汤锅递给他:“喝。”

  拜厄斯没接:“母亲不让我吃别人给的东西。”

  “为什么?”

  “怕有毒。”

  “王储殿下给你送去的乳酪酥饼你吃了吗?”

  “……没有,被我母亲扔了。”

  “你觉得那些酥饼有毒吗?”

  “……”

  “喝不喝?不喝我灌你了。”

  拜厄斯默默接过汤锅,喝了几口,意外地感觉还不错,清甜可口。

  “喝了这汤,我嘴巴真的能好吗?”

  “喝不完的灌到水囊里,明天接着喝,别浪费,到犹然的时候燎泡就能消下去了。”

  “好。”

  简生观暗自嘀咕,给小孩子喂药就是麻烦,还得陪着聊这么久的天。

  ***

  另一边,沙依格德在帐中彻夜未眠。

  还有三日的路程就要达到撒罕,他知道那个人就在撒罕等着他,避无可避。为此,他已经烦躁得好几天没睡好了,嘴上都起了燎泡。

  反正也睡不着,他召来跟屁啾,在他腿上绑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心中郁郁,嘴上起泡,疼。

  ***

  次日早晨,拜厄斯吃完早饭,想起来喝药汤,却找不到自己的水囊了。

  他问遍了仆从和护卫,都说没看到。

  于是他只好去找简生观说:“我的水囊不见了,药汤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