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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发前,沙依格德在自己的多以勒宫举行了盛大的拜师礼。

  在禀报过父王之后,他宴请了朝中重臣与各国使节及其家眷,一方面让大家见证自己赤诚的拜师之心,一方面给自己和简生观践行。

  冲着两者的身份与名头,众人欣然赴宴。因为没有曛漠王坐镇,又有家人亲眷作伴,这场宴席要比王宫夜宴轻松愉悦得多,大家也更放得开。

  在所有宾客面前,沙依格德郑重宣布,自己要以稷夏礼节拜简生观为师。

  台下有几个贵族孩子起哄:“哦哦哦!拜师!拜师!拜师!”

  事先并不知情的简生观:“……”

  沙依格德宽慰道:“别理他们,就是一群爱凑热闹的小疯子,他们看大象生崽也这样。”

  简生观无奈:“我说你今天做什么又让奇那给我梳头穿衣,原来请吃饭是这么个请法。殿下,其实我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你私底下敬我一杯茶,喊我一声师父就行了。”

  沙依格德义正词严地说:“不行!我堂堂曛漠王储,拜师一定要隆重!必须在众人的见证下,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简生观:“……行了,你是想给那天晚上的举动一个正式的名分吧。”

  沙依格德维持着雍容的微笑,咬牙小声道:“知道就好!老老实实配合我!”

  简生观点头:“我本来就是要收你为徒的,那就来吧。”他端坐在上,朗声道,“稷夏的拜师礼,第一步,正衣冠。”

  沙依格德为此也做了许多准备,特地请教了稷夏西行而来的学者,事前对整个流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听到简生观的指令,他走上前微微躬身。

  简生观慈爱地为他整理了头冠和衣领,手指摸过他的鬓边:“殿下脸红什么?”

  沙依格德低着头道:“我热!不行吗!”

  台下的贵族孩子:“哦哦哦!摸头!摸头!摸头!”

  接下来是盥洗礼。

  简生观让奇那端上来一盆净水,自己先在水里洗了手,以布擦干,说道:“像我这样,把手洗干净。”

  沙依格德照做。

  在他洗手的时候,简生观诵道:“净手净心,去杂存精,望殿下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说罢,他亲手取来布巾,拢着他的双手,为他擦干。

  台下依旧兴奋:“哦哦哦!擦手!擦手!擦手!”

  沙依格德敛了神色,望着面前的白发人,心中忽有所念——

  原来真正的师长是这样的。

  会平和地教导自己、引领自己……

  会给出适可而止的关怀,不会牢牢地掌控着一切。

  第三步,叩首礼。

  简生观道:“本该双膝跪地,三叩首,不过殿下身份贵重,不必行叩首跪礼,直接递上拜师帖即可。”

  沙依格德一挥袍袖:“无妨,该跪就要跪!”又强调了一句,“双膝跪!”

  于是他当真跪了下来,给简生观磕了三个头,再递上书有自己全名的拜师帖。

  简生观安然受了。

  这回台下吹起了口哨:“原来不是求亲呀!王储殿下这回没有弄错啦!”

  第四步,赠送六礼束脩。

  沙依格德双手捧着盘子,把准备的束脩礼挨个递上。

  通常稷夏的学生都送粮食或肉类作为束脩礼,例如莲子、红豆、红枣、鲜鱼之类的,沙依格德嫌弃那些太过普通,送上的是红宝石、蓝宝石、全羊肉、鲜乳酪、丝绸绫罗和一块重达五十卡撒亚的金砖。

  金砖他捧不动,是让仆从抬上来的。

  简生观:“……”

  台下嚷嚷道:“哇!是真心的!殿下是真心的!”

  最后是敬茶。

  沙依格德亲手斟茶奉上,终于改了称呼,不再叫他老头:“师父,请喝茶。”

  台下的孩子莫名激动,他们生平第一次看这种热闹,压根不知各个环节是何意义,只把这茶当做交拜酒一般热烈好玩:“哦哦哦!喝茶!喝茶!喝茶!”

  任由外界喧哗吵闹,简生观端稳茶盏喝了一口,垂眸对他说:“既然是我徒弟了,你的屈辱与仇恨,我都会为你报偿。”

  沙依格德猛然抬头,撞进那双黑如曜石的瞳中。

  他竟真的……什么都知道!

第46章 羽毛

  似乎这样的仪式真有些难以名状的效用,行过拜师礼后,沙依格德总觉得自己与简生观的关系更紧密了些,可真要说跟之前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简生观那句承诺,他没有追问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求证这人是否真的知晓他的过往,他只是突然意识到,有人是站在他这边的,有人愿意为他出头,为他争口气。能拥有一个这样的师父,夫复何求呢?

  接下来就是热热闹闹的践行宴。

  简生观喜静,不想应酬那么多人,就没去外头的宴席上入座,只以稷夏使者的身份露个脸,敬了大家一杯酒,便回到小厅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