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江故确实想不通,在他的盘算中,曹肆诫拜他为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顾虑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不会长久地陪着我。”曹肆诫胡乱挥着锈刀,“你很厉害,有很多秘密,来找我好像就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只是短暂地来一趟,很快就会走了。”

  “的确如此。”江故坦言,“相逢而后别离,世间的人都是这样。”

  “嗯,我明白,本就没有什么是长久不变的,连我爹娘都会突然离去,凛尘堡也会变得摇摇欲坠。”曹肆诫说,“所以我想,也许我们也不需要多么深的羁绊,离别的时候,也就不必太难过了。”

  离别。

  江故经历过太多离别,这对他而言仅仅是一个事件、一段因果,不过他也清楚,世人总受离愁之苦,万万年来,从未堪破。

  “原来如此。”他说,“先前还以为你是怕我问你要拜师礼,交入门费。”

  “……”

  “我早说过,不拜也没事,我不是照样教你功法了么。”

  “话是这么说,可你明里暗里提过多少次拜师的事了,我都没想到你会这么执着!还要当我干爹,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是分类的问题。”江故说,“你不拜师,我的账目里就无法给你归类,这会让我的修行……有点麻烦。”

  在他的意识中,曹肆诫现在就是条孤零零乱糟糟的因果线,他本来就理不清八厄的走向,这样看着更觉得扎眼,因此希望有个“名分”,尽快给这段关系归类。

  不过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碍,等到此间事了,无论是怎样的因果,这些账目就都能够自动归纳、一键收起了。

  曹肆诫嘀咕:“你们无情道的修行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江故问他:“曹霄也给过你一把横刀,你原先是想用那把的?为什么后来又换成了我给的锈刀?”他未曾料到这个前情,险些出了差错。

  曹肆诫垂眸看看手中的锈刀,斑驳的刀身映不出他的面容。

  倏而,他抬头望向江故,隔着蒙眼布,直望到他那六颗瞳孔中去:“因为我相信你啊,如今在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就是你了。”

  瞳孔轮转,采集着这一刻的少年。

  江故说:“嗯,这样很好。”

  曹肆诫继续道:“而且,你还要求我为你做事的,定不会害我。昨夜我想明白了,你那日磨了半天刀,就是为了让刃口变薄一些,可以插|入甲胄缝隙对吧?既然你做了这样一手准备,那么锈迹也一定另有用处。”

  “原来不是盲目信我,倒也不错。”

  “来吧!师……施展拳脚的机会来了!江故,你我切磋一番?”曹肆诫今日力克卢金启,正是信心大增的时候,举刀摆好了架势。

  “好,那我再传你一招口诀。”

  江故脚下微动,便绕至曹肆诫身后,卸下了他的背上的刀鞘。

  曹肆诫凝神应对,转身劈斩:“什么口诀?”

  江故错步,以极为精妙的身法避开他的攻击:“天下武功……”

  曹肆诫加快了速度,用上江故教过的功法,躬身旋腰,让刀身在自己肩背处翻转数圈,接刀时恰好可以拦在江故身前:“吃我一刀!”

  蒙眼布的尾端扫过他脸颊,他本能地闭眼,抓刀便偏了几寸:“哎哎哎!手滑了手滑了!”

  感觉到冰凉的刀刃贴到自己脖颈上,曹肆诫知道自己玩脱了,吓得缩起脖子。

  锵。

  曹肆诫回头,便见江故落袖,那把锈刀已归入鞘中。

  江故顿了下才念完口诀:“……唯菜不破。”

  “菜?什么菜?”区区数招,曹肆诫已出了满头的汗,比跟卢金启打上一炷香还累,他坐到小院中央的枯树下,调匀呼吸,“不打了,打不过你。”

  “是我打不过你。”江故说。

  “你在逗我?”

  “没有,菜到极致的新手,往往能出奇招。”江故抬起左臂,“你刚刚失手,差点割到自己脖子,我忙着去收刀……你这一刀,划到我手臂了。”

  曹肆诫:“!!!”

  江故无奈叹息:“哎,八厄啊……”

  ***

  我伤到江故了?

  那个一招劈山的江故?那个堪比无碑境的江故?

  啊?

  我是什么天赋异禀的高手哇!

  这一瞬间,曹肆诫脑袋像被自家冶炼炉搅拌烤糊了。

  早知道该让十寸雨来观摩的!

  如此一来,多罗阁的高手排名就要添加上他的大名了!要排在无碑境上头,江故的前面!

  嗯?高手排名上有江故吗?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曹肆诫终于想起更重要的事,他抓起江故的左臂:“你伤得重不重?抱歉,我的刀意太强,一时没收住!”

  “……没事。”哪里来的刀意?

  “怎么没事,你都流血了!”眼见那伤口颇深,渗出汩汩鲜血,曹肆诫真的急了,手忙脚乱地回房找药箱给他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