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他们就是看个热闹,毕竟修行一途也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事。”蓝义安慰道。

  兰则安却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好像第一个凑过来看热闹的人,是师兄吧?”

  “啊呀啊呀,你都叫我师兄了,看看怎么了嘛?”蓝义脸上挂着懒散笑意,轻飘飘地说:“哦对了,你明天的第一场比试,就是那个叫白翀的,他跟你一样,也是妖族,本体是一头小白狼哦。”

  “狼?”兰则安的第一场比试是跟武道峰,真身为狼,淬体修道倒也不算个例。

  “余下两个人都是主峰的亲传弟子,你师尊面子大,你可就要小心了。”这句话,蓝义没说出声,而是悄悄给他传音。

  兰则安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斜过去一眼,但蓝义并没有看他,张嘴就道:“就是狼,我还赶巧见过一次他的真身,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老漂亮了!”

  兰则安顺着他的话,客气道谢:“多谢师兄指点。”

  “咳!多大点事?谢什么!”蓝义洒脱一笑,周身洋溢着春日暖阳般的和煦气场。

  真是个奇怪又矛盾的人,但他不讨厌。

  一直到回到藏月山,兰则安都还在想蓝义这个人。

  丝丝缕缕的花香扑鼻而来,香气很浅,也很清淡,若有若无的。兰则安诧异地去寻找花香飘来的地方,突然发现上山的道路两侧开了好多小小的野花。

  清晨下山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不对,还有藏月山,也不一样了。

  他现在只是站在山脚,都能感受到充沛的灵力。抬头一看,树枝也被修剪过,那些横斜交错的枝桠被除去后,不光树的形态变好看了,整座山也焕然一新。

  一束束光穿过树叶间,落了一地灿金色的光斑。燕语莺啼,尘埃缥缈如烟,兰则安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仙境。

  藏月山似乎也有了养灵大阵,灵气纯粹充盈,兰则安举目远望,忽而有种身处梦境的恍惚感。

  他放缓了呼吸,带着阳光和林木味道的空气在他身体四周徘徊不散,一种奇异的亲切感渗透心脏,带来鼓鼓涨涨的感觉。

  “你还要站多久?是不认识上来的路了?”

  褚漫川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兰则安眨眨眼,眉头舒展开,扬起一抹惬意的笑:“师尊!弟子马上就到!”

  兰则安走到山顶,看着只剩一半树冠的红枫,脚步稍稍一顿。

  往下看,庭院也变得敞亮起来,半院阳光半院树荫,全然不复之前压抑之况,兰则安走到院子里,都还没彻底回过神来。

  褚漫川先开口问他了:“此行可还顺利?”

  他坐在枫树下的那张木桌前,桌上放了两盏茶,都还冒着袅袅热气。

  兰则安走过来时,清甜的茶香被风卷着送进他鼻腔,他低头一看,还是那盏一芽一叶的拂春薄雪。

  他在褚漫川对面坐下,唇角牵起,道:“回禀师尊,一切都很顺利,只待明日辰时初去千秋山即可。”

  千秋山是万世仙宗独立的一座山,其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擂台,每处擂台都被防御阵法笼罩,是平日里各峰弟子切磋武艺时的最佳场所,每届宗门大比也都是在此山上举办。

  褚漫川垂眸看着茶盏中澄清的茶水,久久不语。

  千重山的大殿发生了什么他是知道的,便是不去看水镜,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此前,楚崖是万世仙宗同辈中的第一人。

  无论是天赋、心性还是领悟力,皆是其他弟子望尘莫及的高度。

  现在他‘陨落’了,可惜之余,更多人却是松了口气。

  七百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们忘记楚崖,但却能让他们心底生出可笑的妄想。

  打不过楚崖,能打过楚崖的替代品,就好像……赢了楚崖似的。

  宗门大比只针对上仙和灵仙修为的弟子,或许他该庆幸,兰则安只是上仙二层的修为,不然只怕这场比赛,要比现在复杂多了。

  “明日大比,你要尽量低调行事,如今你刚刚修炼,为师不想让你太过锋芒毕露,你可明白?”褚漫川紧盯着兰则安的双眼,神情严肃。

  兰则安知道褚漫川心里担心什么,他指尖微动,摩挲着茶盏细腻的纹理,泰然自若道:“师尊放心,弟子都明白的。”

  “你若是真明白,那为师现在就不用多说这句话了。”褚漫川扯了下唇,明显是不相信。

  兰则安无奈:“师尊,弟子不会逞强的。若是真技不如人,弟子也不会强撑。”

  褚漫川抬眼,慢悠悠问:“明天你的第一场比赛,是跟哪个峰的弟子打?”

  “武道峰,白翀。”话音落下,兰则安斟酌片刻,补充道:“弟子听闻他也是妖族,真身是狼。”

  “你觉得你的胜算大吗?”褚漫川的眼底黑沉沉的,充满了神秘之意。

  兰则安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老实地摇摇头,道:“弟子没有见过他,弟子也不敢断言输赢。”

  “倘若为师让你一定要赢呢?”褚漫川似是随口一问。

  但兰则安却毫不犹豫:“那弟子一定会拼尽全力,即便是——”

  褚漫川不想听他说那些,直接打断,冷声道:“那倘若为师想让你输了这一场比试呢?”

  听见这句话时,兰则安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他看褚漫川完全不像是说玩笑话的样子,就像是……

  像是真的想让他输掉这场比赛。

  可是为什么?他都还没开始打呢。

  难道师尊认定他一定会输吗?难道他没有赢的可能吗?

  兰则安心里有些失落,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垂下了头,盯着那盏白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