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不明白,它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欣慰。陆听澜比它想象得还要沉得住气。

  但它还是很害怕,害怕陆听澜是个蠢人,是个庸人。庸人和蠢人,都容易接受这个事实。

  陆听澜翻了个身,将面容掩在宽大的衣袖里。

  他知道,系统在钓鱼。

  天命之人在郢都,这句话只是一个结果,却容易有两个答案。

  他和言居琅同在郢都,他是受到禁锢的恋爱脑,言居琅是拥有整本书来凸显的龙傲天,若他甘于此结果,就只有一个答案。

  偏偏他不甘,系统也知道。

  它想做什么呢?想让他心生希望,去奋力一搏,还是想他甘于沉寂,接受事实?

  不,或许都不是。

  它能将祭坛现场的情况传过来,说明它至少能窥探天机,或者天师。

  这就又回到那个问题。

  系统和天道的最终目的是相同的,都是要让言居琅和雁景惟去救世。

  作为系统口中的变数,是否今日的卜算,就是试探自己变与不变的参数?

  万寿节后,言居琅还要在郢国逗留几日,陆听澜却要紧跟着魏国的车队出发。

  临行前,言居琅与陆听澜正式道别。

  在他心里,今日之后,在陆听澜短暂的,作为凡人的寿命里,不会有机会再与他相遇。

  于是他的态度又和缓几分,对这个即将成为陌路人的师兄,给与最后一份客套与关怀。

  陆听澜将他的假惺惺照单全收,临了又托他送信给仰境尊者并大师兄,送了些凡间常见的小巧玩意。

  随后,车队开拔,陆听澜骑着马,离开郢都。

  与此同时,雁景惟同泠弦子告别。

  泠弦子忙于事物,每日只有很少的时间可以休息,连见他一面,也得要挤出时间来。

  他也不急,慢慢饮茶等待,又过了一刻钟,泠弦子才空出时间来。

  泠弦子问他,“你要回去了?”

  “是,仙师既已经卜算出天命第二人,我打算趁早去找他,将此事告知,也好早作打算。”雁景惟回答。

  “这样也好,你二人合力,总好过单打独斗。”泠弦子感慨,又安慰他,“天幕有缺虽然紧迫,但你们日常修炼不可心急,若伤了根基反而不美。”

  据他们的推测,那层薄薄的天幕,距离分崩离析,只有千年不到的时光了。

  雁景惟点头,随后又被泠弦子提点了几句。

  到最后,一应事宜都叮嘱得差不多,泠弦子准备送客。

  雁景惟脚步迟疑。

  泠弦子:“可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仙师,能否通过测算天机,算出怎么恢复天生剑骨的缺失?”雁景惟声音很低,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泠弦子眉心微动,记忆回到多年前,“多年前也有人来请我算,但我算不出来。”

  那人便是仰境仙尊。

  天生剑骨何其稀有,所有能找到的法子都被仰境尊者试了个遍,不然他后来也不会灰心丧气得那么彻底。

  “如今再算呢?”雁景惟追问,“多年过去,那人从前不能修行,如今也能引气入体了,兴许机缘只是迟来了些,并非是没有。”

  泠弦子一愣,“天生剑骨,既是天生,为何有缺?既有缺,那便说明他不适合大道,不该有此执念。天衍阁测算向来是只为大道,天机难测,不可拿如此小事来惊扰天道。”

  泠弦子的想法与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对天生剑骨这种灵体趋之若鹜,却认定这种机缘是注定的,缺一分,就是没有机缘,强求不来。

  雁景惟却道,“既是救人,救一人和救众人,如何能选,天生剑骨难得,若当真有法子可以恢复,世间岂不是又能多一位惊才绝艳的剑修?”

  泠弦子却不认可雁景惟说的话,并不答应,“你如今激动只因与他有旧,这是私情,若人人都因亲朋旧友人之缺憾去向天道求教,天道自不会搭理……况且又不是没算过。”

  雁景惟略有些失望,朝着泠弦子拱手致歉,“仙师,是我鲁莽冲动了。”

  泠弦子并不同他计较,因他时间本就不多,很快便又去处理事情了。

  泠弦子让弟子师净仪送雁景惟离开。

  师净仪自幼跟着泠弦子,也曾入世历练过,也算是天衍阁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更关键的是——“说起来,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师净仪如是说,顺利将雁景惟低沉的心态拉回平面。

  雁景惟面无表情的看着师净仪,通过他十年未变的面容,回忆这人的身份。

  师净仪促狭一笑,路过长长的回廊,又开口,“你也不必如此沮丧,师父他老人家修为高深,凡是卜算,少不得牵动天机,前些时日开坛你也见了,卜算之后虚弱疲乏数日,且上天还不一定会有回应。”

  “不答应你,实在是结果就在眼前,不值当。”

  雁景惟觉得师净仪这张脸可恶起来,不管是因为他说小时候抱过自己,还是因为说不值当这三个字。

  他冷淡道:“值不值当,你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