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澜把这个当成上班打卡,打完卡,就打算离开。

  路上刚好碰到其他场次出来的选手,他都不认识,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他却不知道,因为自己近来下山频繁,已经再次引起了凌绝宗内弟子的讨论,又适逢盛事,关于他的事情,渐渐的在其他门派的弟子中,也流传开来。

  那些人看他大多是怜悯的,当然也不免嘲弄,见到传说中的天才比自己还不如,又有些侥幸的快感。

  “我若是他,必然是不敢出门的,还不知外人如何议论他。”

  “能厚着脸皮在凌绝宗里待十年,他怕是早就不怕议论了。”

  “嘿,他也算出过名,哪像咱们,上头压着那么多师兄,何曾有出头一日。”

  雁景惟听着路过之人的议论,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陆听澜这个名字熟悉了。

  十一年前。

  他在中都本家时,因为天命一说,名声响彻天下,各大剑宗器宗法门都有人来寻他,意欲收归门下,唯独凌绝宗无人询问。

  他年弱时,不懂什么器修法修的区别,只是一心想拜入最厉害的宗门凌绝宗。

  可凌绝宗的仙师始终未至。

  加上雁家祖先以长刀立族,天下最出名的刀仙又在苍梧宗,家中长辈权衡过后,决定让他去苍梧宗。

  他一入门,就被元桓仙尊收做亲传弟子。

  才拜师不久,又听说凌绝宗仙师来访。

  他和另一名小童被两位仙师放在一起比较,听到仰境仙尊说起错过雁家,都是因为这名小童,而这名小童的天赋极高,不比他一句空泛的天命,而是切切实实能登顶至尊之位的天生剑骨,他便觉得委屈和嫉妒。

  他因此被气得掉下眼泪,在无人时对那小童放过狠话,说日后一定要将他打败。

  他还记得那干瘦的小童笑眯眯的,跟他说了一句。

  ——【做你的美梦吧,小胖子】

  年弱的雁景惟如何懂得这个伪小孩的腹黑,被气的哇哇大哭,深深的记住了这个人。

  人想起自己的黑历史,总是会忍不住尴尬的。

  雁景惟默然了好一会,才从过去的羞耻中回神。

  冷静下来,他又忍不住想,陆听澜是如何度过这十多年的。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陆听澜的事情。

  从前他将陆听澜视作自己唯一的对手,即便隔着两个宗门,也总会去打探陆听澜的消息。

  在得知陆听澜无法修炼的时候,他是窃喜过一阵的。

  但在那种扬眉吐气的窃喜过后,他的心底升起一抹恐慌。

  天才的名号缀在头上,是荣誉也是枷锁。

  他惧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陆听澜,被无尽的流言蜚语攻击裹挟。

  所以他很努力的修炼,不敢再说一句辛苦,亦不敢再和从前一般怕累。

  多年过去,他总算没有让同样的流言落在自己头上。

  当修炼成为习惯,当他爱上长刀在手的感觉,修炼便不再是难事,他的心境也渐渐发生变化,终于不再为外物所扰。

  但此刻的他,却又变成年幼时候的那个他,再次对陆听澜这个人产生好奇。

  从凌绝宗广场到通识峰不远,雁景惟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路。

  远远的,他就看到陆听澜的背影。

  在空无一人的林中小道上,孤身行走,孤单寂寥。

  他踌躇着,不确定要不要上前。

  上前要说什么?该怎么招呼?对方是否还记得当初,也已经认出他?

  对比幼年时,陆听澜似乎已经变了许多,变得沉稳且坚韧,也始终没有放弃剑术……

  忽然,林间窜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径直朝着陆听澜而去,身形转换之际,又有几许银光闪过。

  “躲开!”雁景惟提醒道。

  陆听澜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连忙躲避,却还是快不过黑衣人,胸前臂膀上都不慎被暗器击中,登时气血阻塞,灵气凝滞于肺腑,不得运转。

  当是时,雁景惟举刀上前,为陆听澜扫去大半暗算,又纵深一跃,与那黑影缠斗起来。

  陆听澜扶着胳膊坐在树下,双眼不错漏的看着场上比试的二人,那黑衣人的修为分明更高深些,却不敢放开手脚来打,显然是顾忌着这里是凌绝宗,不敢引人前来。

  陆听澜心知这是剧情开始运转了,趁着自己的手还有知觉,不慌不忙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支云笛,迅速吹响,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免得待会晕过去磕到了。

  凌绝宗弟子人均一把云笛,在外用以呼唤同伴,在宗门内吹响,便是用以提醒同门,有险情。

  林中缠斗的黑衣人听到声响,目光怨毒的扫向陆听澜,抬手便甩出数道银光。

  陆听澜当即闭眼躺下。

  果然,在他躺好的瞬间,银光入体,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