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礼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的江祈安通过公司的考核之后做了他的贴身秘书,上任第一天,自己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新秘书就是小时候惊鸿一瞥的天使妹妹,江祈安也认出了他,不过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相认。
儿时的喜欢轻如羽毛,即使落在水中也不过荡起一层浅浅的涟漪,不消多时就散了,成年人的世界四处充满条条框框,在各种或明或暗的规则中,灵魂被挤压生长成为不同的形状,只凭借久远到在时间长河里搁浅的印象实在不足以摩擦出任何火花。
但或许有人天生就会被与自己灵魂互补的人所吸引,他们试探、拉扯,相互观察,再次深陷在多年后的这场重逢,毫无悬念地,两人在一起了。
他梦到自己和江祈安经历了很多,葛氏的倒台,家人的反对,以及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各种考验,两人在一起的第三年,他们偷偷到国外注册结婚,只是出于一些现实考量,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公之于众。
在众人眼里,他虽然出身好但并不会因此湮没在家族光环之下的经商天才,江祈安是靠着自己能力逆天改命跨越阶级的卓越人才,且都适龄未婚,因此难免有许多人想要凑上来,两人从刚开始的有恃无恐到后来的争吵不休,一直到两人在一起的第七年,许是七年之痒的缘故,生活变得越来越平淡,平淡得好像没有一点激情。
接下来的画面仿佛开了倍速,傅晏礼拼命睁着眼想要看清楚,却仍旧什么都看不清,他心里着急,看着半夜赶回家的自己心里十分焦灼。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怎么能忘记当初的誓言,你怎么能如此伤害我的爱人!”
他扑上去想抢“傅晏礼”的方向盘,手却直接从方向盘上穿了过去,这时“傅晏礼”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愣愣地回头看向了他的方向,就在这时,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砰!”
傅晏礼“唰”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密布,有些急切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阿晏!”
耳旁传来杜玥惊喜的声音,傅晏礼转头,欣喜若狂的女人扑上来把他搂到怀里,声音哽咽:“你个臭小子,你吓死妈妈了。”
“我这是,怎么了?”
杜玥松开他,眼里泛着泪光:“你晕过去了。”
记忆慢慢回笼,驱散了梦境的余韵,傅晏礼脸色一白,突然抓住杜玥的手着急地问:“妈,安安呢?”
杜玥脸上笑容一僵,嘴角缓缓压成一条直线,她垂眸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用手轻拍儿子拉住自己的那只手,语气哽咽了一下:“阿晏,你要坚强。”
傅晏礼眼中的光逐渐散去,对了,他想起来了,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他沉默地盯着地面某一处虚空,许久没有说话,杜玥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既是心疼自家儿子,又是心疼江祈安,如果不是那孩子,她此时就要经历丧子之痛,她原本就十分喜欢这个年轻人,现在更是感激,但她也在心痛,为江祈安心痛,也为儿子心痛。
“阿晏……”
“妈,我没事了,您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傅晏礼声音极轻,几乎像是一声叹息,杜玥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轻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
“嗯。”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傅晏礼躺回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白墙,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偶。
他右手缓慢地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掌心下传来规律的跳动,铿锵有力。
好奇怪啊。
他想,这个地方明明还在跳动,但为什么自己却觉得这里很空?
傅晏礼在医院住了几天,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看望他,他都表现得非常正常,情绪也很稳定,关系好的人想要安慰几句,但看他这个样子最终都没选择去撕开他的伤口。
就这样,傅晏礼情绪稳定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照常生活,照常处理公司的事情,直到他出院,杜玥本想让他回家住,因为她实在不放心儿子自己一个人,被傅晏礼淡笑着拒绝了。
“不用担心,我没事,真的。”
傅晏礼再三保证,杜玥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傅晏礼平静地回到家,平静地如往常一样打开房门,刚打开一条门缝,斯巴达就如一颗小炮弹一样飞奔出来,绕着傅晏礼发出长长的“喵呜”声,好似是在埋怨他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这段时间他基本都在医院,基本上都是张尘禹和季瑜白来帮忙喂猫,斯巴达在他脚边蹭了好几圈,随后探头探脑地看向他身后,神情疑惑。
傅晏礼蹲下身把它抱起来,以前的斯巴达是不太愿意让傅晏礼抱的,但这次太久没见,居然破天荒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只是一直扭头看着大门的方向,好像在等另一个人进门。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傅晏礼坐在沙发上,斯巴达乖巧地趴在他手边,黑屏的电视隐约反射出模糊的人影色块,傅晏礼沉默着,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眼泪是猝不及防滚落的,一颗,两颗,接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迟来的钝痛席卷全身,傅晏礼坐在沙发上,哭得像被天地遗弃的孩子。
窗外月朗星稀,家家户户亮起暖黄色的灯,不知是谁家炸东西的香气顺着窗缝飘了进来,耳边是邻居家电视的声音,可能是在看什么晚会,隐约能听到阵阵笑声,没有人知道在这小小的房间一隅,有一个男人正在哭泣。
“滴滴,系统加载中”
“系统加载完成。”
“系统任务进度检测中。”
“系统任务进度检测完成,当前任务完成度(1/5),进度不达标,正在检测原因。”
“检测到宿主消极任务行为,是否重新开启任务?”
一连串电子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傅晏礼懒得搭理。
伤心着呢,谁他妈要做任务,这系统到底有没有眼力见啊,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上次发布一个任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了,傅晏礼都把自己还有系统这件事忘了。
“如果宿主有消极任务的想法,系统会自动进入休眠模式。”
机械音毫无感情地说着,傅晏礼一愣,这是在解释原因?
“是的,请问宿主是否愿意重新开启任务。”
“不愿意。消失!”
系统沉默了,不知为何,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傅晏礼好像感受到了系统的无语,几秒之后,系统重新开始说话:“察觉到宿主有自毁倾向,原因分析中。”
“分析完毕,请问宿主是否需要帮助?”
傅晏礼突然燃起希望:“你能复活别人?”
“不能。”
“那是能让时光倒流?”
“不能。”
傅晏礼:……
那你他妈的在这里放什么屁!
系统毫无感情地说:“系统不能改变过去的时间线,但可以将宿主投放到另一个时空。”
傅晏礼:“就像这次一样?”
“是的。”
他敛眸沉思,可是就算投放到另一个有江祈安的时空,那也不是与他相爱的江祈安了。
“不用了。”他说:“这么做没有意义。”
系统再次沉默,这边的王磊深呼吸,有些抓狂地问江祈安:“他怎么这么轴?”
江祈安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阿晏很认死理,他忠于感情,忠于我,如果没有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即使你让他认识另一个我也没有用。”
王磊被他一连串的“我”绕晕了,但同时也迅速抓住重点:“意思是,只要是‘你’就行,对吧。”
“可以这么说。”
“那我懂了。”
就当傅晏礼以为系统再次进入休眠状态的时候,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我可以将你和江祈安的灵魂一起投放。”
这样总可以了吧。
傅晏礼警觉:“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复活是指江祈安?”
王磊:……
怎么这人和正常人不一样呢?别人听到这话难道第一反应不是兴高采烈地同意吗?
他有些崩溃地看向江祈安。
江祈安:……
“风险评估,职业病,职业病。”
王磊深吸一口气,强行扯起一抹笑容,继续cos系统给傅晏礼做思想工作:“当然是系统分析出来的呀。”
傅晏礼却依旧非常警觉:“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系统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他,系统文的底层逻辑是通过宿主帮系统做的一系列事情获取积分,以积分兑换相应的成就,可是自己穿越过来到现在就做了一次任务,刚才还说自己任务完成量不达标,现在就说可以帮自己,怎么想怎么不对,他想过了,如果这代价是由自己承担也就罢了,但如果对江祈安有威胁,那自己是说什么都不能同意的。
系统:“宿主放心,系统是在维护世界完整,如果宿主自毁,那么因为缺少关键人物此时世界将会一起毁灭。”
言下之意是一切都是为了送走你这个瘟神。
傅晏礼了然,这次他没有犹豫:“那带我走吧。”
“请问宿主是否愿意放弃这个世界的一切?”
“愿意。”
虽然这个世界有父母,有斯巴达,还有很多很多人,但这都是属于原装傅晏礼的,对于他来说,只有江祈安是特别的,他只属于他,他也只属于他,没了江祈安的世界,他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好的,检测到宿主强烈离开意愿,进入传送倒计时。”
“三”
“二”
“一”
“傅晏礼,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