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认清现实,但心底还是残留着些许期待,可直到用餐结束,江祈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傅晏礼只能把这丝失落藏进心底,他跟着江祈安站起来,突然,店内灯光一暗,四周陷入黑暗,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并不足以安抚人心,周围人声渐渐嘈杂。

  “怎么了这是?”

  “停电了吧?”

  “餐厅还停电?我差点把饭喂进鼻孔里。”

  ……

  在黑暗中,傅晏礼下意识紧紧抓住江祈安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道:“小心!”

  江祈安反扣住他的手,同样低声回应:“可能是电路出问题了,先坐着别动,小心烫到。”

  听他这么说,傅晏礼心里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再次熄灭,他小心拉过江祈安,摸索出沙发的位置准备拉着人坐下。

  这时一阵优美的小提琴旋律从黑暗中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傅晏礼也不例外,只见大厅中央站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手,正闭着双眼沉醉拉琴,一束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照亮他四周一平米范围,傅晏礼的心跳开始加快,随着那人越发靠近的脚步逐渐激烈,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随着他的靠近,灯光逐步亮起,直到他在两人所在的地方一步之遥站停,琴手缓缓结束手上的动作,音乐戛然而止,傅晏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那人琴弓一指,两人头顶的灯随之亮起,琴手先是在琴上重重拉出几个音符,继而将他们连接成一首欢快动听的乐章,周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身穿像黑白燕尾服手抱着鲜红玫瑰的人,他们迅速在厅内分散,用最快的速度打造出一片玫瑰花海。

  傅晏礼看着这熟悉的套路,心里微微有了某种猜测,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他视线向下扫去,就看见江祈安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个丝绒小盒子,自下而上望着他。

  “傅晏礼。”

  他开口,清润的嗓音因为紧张微微发紧,说话也有些颤抖:“傅晏礼,或许我一直欠你一个正式的回应,所以我想在今天,在这里,把曾经你没能完成的事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咽了咽口水,眼眶有些湿润:“你说过你爱我,但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也爱你,在很久很久之前,你还不知道的时候,你就是我想要努力追随的光,我永远感谢我小时候出现的那个总是把我当成妹妹的笨蛋哥哥。”

  傅晏礼愣了足足两秒,才猛然意识到江祈安在说什么:“你说你是?”

  “对。”江祈安眸中带笑,语气却带着些许嫌弃:“你笨死了,居然这么久都认不出我。”

  借着光,傅晏礼第一次看清楚江祈安眼底那抹说不尽的绵绵爱意,他还没从“天使妹妹”就是江祈安的冲击中缓过来,就听江祈安朗声道:“我一直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心怀感恩,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你愿意戴上戒指,这辈子都和我绑定吗?”

  周围的人纷纷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傅晏礼心软得快要化成一池春水,他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愿意,我的宝贝。”

  他从盒子里拿出自己那枚戒指,套进左手无名指,接着把另一枚套在江祈安手上同样的位置,再也控制不住低头吻住江祈安的唇,四周传来阵阵起哄,但两人却早已听不到,此时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失速的心跳、灼热的呼吸以及湿润唇瓣摩挲之间带来的酥麻痒意。

  一吻毕,江祈安微微喘着粗气,他痴痴看着傅晏礼的脸,伸手轻轻抚摸着:“阿晏。”

  他喃喃轻呼,让傅晏礼从心到身都震了一下,很多人都这样叫他,但他从没想过,原来这两个字从江祈安嘴里叫出来,会这么好听,如果现在江祈安说想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他。

  “所以不用担心,你尽管走,无论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傅晏礼心头蓦地一酸,他的犹豫和担忧江祈安都知道,并且主动把自己摆在追逐着的位置上,就是想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傅晏礼感觉心都疼了,他无法想象江祈安满怀希望地找到“自己”却发现“自己”早就把小时候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是会有多难过,他的安安,一直在追逐他、

  他把头深深埋在江祈安的颈窝,久久没有出声,过了很久,江祈安才察觉到自己颈间的皮肤湿漉漉,这才意识到,傅晏礼好像在哭。

  “阿晏?”他推推傅晏礼的肩膀,男人“哼唧”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江祈安惊诧,真哭啦?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张尘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不停拍着身边的季瑜白,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某人,嘴里兴奋地嘟囔:“哭啦?真哭啦?啧啧啧,没想到傅总还是性情中人。”

  他声音虽然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加上站的近,所以台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傅晏礼身形一僵,手脚飞快地擦干眼泪直起身,凌厉的视线直直射向台下的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只是微微泛红的双眼出卖了他。

  他看着张尘禹,表情十分不爽,冷冷地开口:“晨宇是要倒闭了吗?”

  张尘禹:“我公司好得很,这就不劳傅总费心了。”

  见两人莫名其妙又呛上了,江祈安和季瑜白对视一眼,赶紧一人拉一个把人拉走。

  “哼!”

  这两人不约而同一甩头看向两边,把相看相厌表现到极致。

  但不管怎么说,傅晏礼的心情非常美丽,他发誓这是自己过过的最开心的生日,不知是谁把求婚视频拍下来放到了网上,两人在互联网本就有一定知名度,加上傅氏总裁的头衔,门口很快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因为今天是私人行程,所以谁都没有带保镖,几人只能在餐厅经理的帮助下从人群中挤出来,周围是高高举起的手机,耳边是众人兴奋的喧闹,江祈安被傅晏礼护在怀里,突然就体会到当明星的难处。

  在一张张挂着笑意的面孔中,江祈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张格格不入的脸,男人站在人群之中,身边人头攒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的方向,准确地说是傅晏礼的方向,像是盯住猎物准备出手的冷血动物。

  江祈安的笑容僵在脸上,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紧接着他就看到男人用一只手拨开人群,一步步朝傅晏礼走来,江祈安意识到什么,表情骤变,突然从傅晏礼怀里挣脱出来,恰巧就在这时,傅晏礼的胳膊不知道被谁从后面拉了一下。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傅晏礼只觉一道刺眼的寒光一闪而过,“噗嗤”一声,像是有什么尖锐之物没入肉体的声音,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周围安静了一瞬,继而争先恐后地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季瑜白反应很快,拔腿朝男人逃跑的方向追去,张尘禹紧随其后,虽然男人手持锐器拼命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卸下凶器,被季瑜白以标准的擒拿姿势反扣住双手跪在地上,周围的人帮忙报警的报警,打120的打120。

  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傅晏礼怔愣地看着怀中面无血色的人,只觉得大脑都空白了。

  江祈安好像很痛苦,方才那双笑成弯月的眼紧紧闭着,眉头紧蹙,眼睫不受控制地颤动,嘴唇因为疼痛被咬出一圈血痕,那一瞬间,傅晏礼只觉得怀里的人像是一块黑白幕布,唯有腹部被染上血色的地方是刺眼的红。

  “安安。”

  他颤抖着叫他的名字,看着汩汩流血的伤口想要帮人捂住,但又怕动作太重弄疼了他。

  “滴答”一滴晶莹的水珠砸在江祈安眉宇之间,他强忍剧痛睁开眼,看见了一双满是惶恐和无措的眼,他抬抬手,想擦掉人脸上的泪,却因为剧痛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被一只冰凉的手接住。

  他嘴唇嗫嚅,说话的声音轻到听不清,但傅晏礼却听到了,他说:“不哭,不痛。”

  下一秒,黑暗来袭,江祈安彻底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去。

  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移动病床的滚轮与地板摩擦发出“吱吱”声响,直到手术室红灯亮起,所有人被挡在厚重的门板之外。

  杜玥和傅承安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自家向来冷静自持的儿子站在手术室门前,往日松柏般挺直的脊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身上到处都是骇人的血迹,杜玥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拉着儿子一通检查,在确认对方毫发无损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江怎么样了?”

  傅晏礼愣愣地把目光从手术室大门移到杜玥身上,他眼底空茫一片,没有聚焦,像是灵魂被抽走的傀儡玩偶,提到江祈安的名字,他在渐渐回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帮江祈安捂住伤口的那只手,整只手被血迹浸染,干涸的血渍仿佛无孔不入,就连无名指上银白色的戒指也变得黯淡无光。

  这血明明是温热的,但傅晏礼却觉得那么冷,冷到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

  他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抱住头,安静的回廊里传来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

  傅氏夫妇从没见过儿子这副模样,杜玥心疼地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拍着傅晏礼的背陪他一起掉眼泪,就连傅承安也红了眼眶。

  手术室的灯亮了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傅晏礼浑浑噩噩,一直守在门口,谁劝都不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口的灯终于灭了,穿着无菌服的医生从里面出来,众人赶紧围上去,等待医生的审判。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稍后观察一下就可以转ICU了。”

  听到这个消息,傅晏礼浑身绷起的神经才松下,他喃喃道:“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不过。”医生表情却未见丝毫放松,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病人内脏破损严重,这只是第一道坎。”

  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意思江祈安的情况还是非常危险的,不过还是有希望,杜玥看着傅晏礼:“小江这么坚强的孩子,一定会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