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眼疾手快地捞出了小黄豆。
小黄豆惊魂未定, 一抬头,就见李飞天刚从地上窜起来,又被团子一巴掌拍回了地上, 顿时睁大了眼睛。
“啾啾啾!”它呼扇翅膀在秦时的手腕上拍来拍去, 着急的不行。
秦时刚喊了一声“团子”,就见李飞天非常迅速的从团子的爪子下面窜了出来, 闪电般卷起小黄豆飞了起来。
秦团子反应极迅速,纵身一跃就窜上半空。
李飞天被它吓了一跳, 连忙升高,拂子堪堪擦着团子的毛爪拂了过去。
团子扑了个空,因为失去猎物而感到沮丧,它嗷呜嗷呜叫唤两声,窜回了秦时的坏里寻找安慰去了。
秦时哭笑不得, “小黄豆太小了,有点儿怕你。”
团子不乐意, “我又不会欺负它!”
“它不知道啊, 它还跟你不熟。”秦时摸摸它, “你看你比它大这么多, 长得又比它威武……”
秦团子难得没有被秦时嘲讽,而是真心实意的夸成了一朵花,终于在一声一声的赞美中迷失了自我, 忘记了自己是为啥不高兴。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秦时这边还没把秦团子哄好, 趴在拂尘上的小黄豆又不干了。它发现它爹的怀抱被刚出现的小怪兽给占领了!
嫉妒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小黄豆甚至没有预估一下石洞的高度, 就拍着翅膀从秦时头顶上跳了下来,超常发挥地落在了秦时的肩膀上。
它甚至忘记了自己对秦团子的忌惮, 还没在秦时的肩膀上站稳,就扑腾着翅膀跳下来揍小老虎。
石洞和沙地之间的缝隙里, 长着骷髅图案的鬼面虫探头探脑的朝洞口张望,又小心翼翼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洞口外面的黄沙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明明天色将晚,石洞里的光线反而要比刚才更加明亮一些。
在他们头顶上咆哮的风暴似乎也平静了许多,不再有那种仿佛要翻天覆地一般的威力。
风暴似乎要过去了。
秦时心情大好,再看抢夺他怀抱的两个熊孩子也没觉得多么头疼了,一手拎一个,都放在了沙地上。
小黄豆是个爱干净的小朋友,看到沙地上横七竖八满是虫子留下的痕迹,唧唧叫着又窜回了秦时怀里,还躺下来抬起两只弄脏了的小脚丫,固执的让秦时给它擦。
秦团子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利用意识通感跟秦时吐槽,“你看这就是个娇气包。你以后别对它那么好了!”
秦时无奈,只能悄悄哄它,“所以你跟它相比,就更要像一个长兄那样才可以。它比你小,比你娇气,又什么都不会。你看它这个样子,要是跑丢了,肯定就找不回来了。”
秦团子低头看看小黄豆翘着爪子的蠢样,同意了秦时的说法,“确实挺傻的。”
知道小黄豆原来还只是一个笨小孩,还得靠它照顾,秦团子的好心情又悄咪咪的往上提了提。
它大度地抬起爪子在小黄豆的头上按了按,表示自己不再跟它计较了。
小黄豆正躺在秦时怀里等擦脚,冷不丁被这么一按,又有点儿懵。
秦时舍不得浪费水,直接撩起衣角给小黄豆擦了擦爪子。见小黄豆两眼发直的傻样子,就捏了捏它的小爪子说:“团子喜欢你。你也不要欺负它了。”
小黄豆悻悻,“唧!”
它哪有。
秦时给它擦干净小爪,直接把它放在了团子的背后。团子的身体看上去是毛茸茸的,但摸上去却是一种云雾般柔软的悬浮感。小黄豆惊讶了一下之后,就有了一种发现宝藏的惊喜。
李飞天带着它飞的时候它还得费力气抓着拂尘才行,但在团子的身上,它直接就陷进了蓬松柔软的触感里,比它爹的口袋还要舒服,体验感一下子就升级了好几个档次。
小黄豆兴奋的唧唧叫个不停。
团子傲娇地抬起下巴。
哼,这果然就是个傻孩子,哄一哄就开始唧唧叫。
李飞天大约能分辨小黄豆的情绪,见它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急着带它走了,而是慢条斯理的在它们上方晃悠。
于是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三小只,一眨眼又岁月静好了。
秦时叹道,“我可真是个养猪小能手。”
团子长得肥嘟嘟的,小黄豆也肥嘟嘟的,还都是一副要吃独食的猪脾气。
“还好都肯听劝,”秦时见小黄豆回头看他,两只圆豆眼都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线,忍不住摇摇头笑了,“嗯,都是乖小孩。”
魏舟显然不太理解他这种把灵兽当孩子养的心态,提醒他说:“灵兽要在战斗中提高实力,不可太过安逸,也不可骄纵太过。”
秦时的脑海里又冒出了二郎神和他的哮天犬。
这才是修道之人对于灵兽的正常看法。秦时猜想,二郎神大约不会抱着哮天犬亲亲摸摸举高高,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大约会认为哮天犬是他的属下,是战士,也是他战斗时趁手的武器。
“我尽量吧。”秦时说:“但在我这里,它们首先是我的亲人。而且它们有自己的想法,不论是小黄豆还是团子……我并不想让它们完全按照我的意愿去活。我也不打算把它们训练成我的工具。”
它们首先是它们自己。
即便秦团子诞生于他的意识海,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完全脱离他这个主人,他也不希望它一辈子只为了他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家长的心态。他自己尝过了不被尊重的痛苦,不想让他的孩子也遭受同样的经历。
或者在这个时代的修行者眼里,灵兽就是用来协助战斗的,是他们拥有的另外一件兵器。
但秦时不行,他做不到这样毫无感情、完全从实用性出发,按照有没有用的标准来培养他的秦团子。
贺知年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秦时会有这样柔软的想法。
魏舟也愣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望着半空中的李飞天,眼神略有些茫然。
风暴终于过去了。
漫天黄沙像被按下了静止键一般,静静悬浮在空气中。透过结界望出去,石洞的外面仿佛架起了一块昏黄的毛玻璃。只有靠近结界的地方,细微的尘粒反射着石洞里微光,才能让人依稀看出洞外弥漫的尘沙。
秦时侧耳听了听,风声已经完全停了,夜晚万籁俱寂。
贺知年问魏舟,“要不收了结界吧。”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尘土,脸上蒙块布也能将就。
魏舟摇摇头。自从秦团子把鬼面虫吓走,他就轻松了许多,只有洞口一块结界,他还是撑得住的。
“咱们都还好,”魏舟知道贺知年在担心自己,就解释道:“小重明鸟怕是受不住。”
重明鸟的老家并不在西北这一带,它们更喜欢气候温和、四季分明的中原地带。而且通过琼花楼的消息就能知道,多少人在关注重明鸟和它们珍贵的鸟蛋啊,可惜几百年下来,鸟蛋倒是偶然可见,得到鸟蛋的人也不是没有,却从未有过顺利孵化的先例。
太珍贵了。
哪怕小黄豆看上去肥肥壮壮,活泼泼的一只,魏舟也不敢冒这个险。
再说秦时表现的那么护崽,敢让他崽崽被灰尘呛到,他能干?
秦时这个时候确实在发愁怎么养崽的问题。
关外情况不好,到处都乱糟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见妖怪。哪怕整个封妖阵都已经关闭了,但到底还有不少妖怪的精神体在外面流浪。一些足够强大的精神体哪怕离开了本体,也是可以横行无忌的。
比如昌马城里的姑获鸟。
它们或者依靠修炼,或者靠吞噬其他的精神体来壮大自身,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年呢。反正肯定比人类寿命长就是了。
有它们在关外游荡,秦时没有把握能找到一个安稳的环境去找工作、养孩子,去把他梦想中简单又安稳的生活变成现实。
留在关外不行,那就……
秦时犹豫起来。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就只有一条路了:跟着贺知年回长安。
但魏舟和贺知年都是镇妖司的人,他身上还有团子,跟他们走容易,但一脚迈出……他不是又走上了老路么?!
还是减配版的老路。
秦时叹了口气,一转头却见秦团子从沙土地里刨出来一只没来及跑远的鬼面虫,正讨好地推到小黄豆脚底下哄着它玩。
小黄豆这会儿也不嫌脏了,饶有兴趣的拿小爪将虫子拨来拨去。倒霉的虫子都快吓傻了,勉强喷了几口毒汁,也只腐蚀了它脚底下的一小块地方。
它的同伴儿们躲在石缝里,没有一个敢冒头的。
秦时,“……”
秦时和贺知年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摊手,“孩子么……”
孩子哪有不爱玩泥巴玩虫子的。
贺知年叹了口气。他想到了当初在山洞里遇难的那几位兄弟。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可他每次想起来,还是觉得意难平。
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天资好,修炼出了灵兽,或者谁运气好,遇到了小黄豆这样的祥瑞……
魏舟见他们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说话,便直接把主动权抢到了自己手上,“我说小秦啊,我听老贺说,你答应跟他一起回长安?”
秦时纠结了一下,点了点头。
拖家带口的男人就是这么被动。他有什么办法呢?为了给孩子挣一口奶粉钱,总要在现实面前做出妥协的呀。
“咋的?”魏舟挑眉,“不想去?”
“不是。”秦时摇摇头说:“我没见过长安,很想去看看。”
魏舟不解,“那你干嘛一脸别扭的样子?不情愿似的。”
“大概我心里就是这么别扭吧,我有什么法子呢?”秦时想叹气了,“要按照我的本意,我当然是想自己带孩子。但这一路走来,我也看得很清楚,我自己带着小黄豆,不一定有能力保护它安全长大。”
自从他知道长安有一个名叫“琼花楼”的连锁店,有不少有钱人排队等着买重明鸟蛋或幼鸟,他就知道,小黄豆留在他身边,并不是那么安全的。
他还有秦团子,难保不会有魏舟这样有能力的人看出什么来——缉妖师是半妖,精神力跟妖怪们的妖力是同一种性质的东西。
通常情况下,死在妖怪手下的缉妖师,精神力都会被妖怪们吃空。
而且缉妖师都是四大神兽的后裔,精神力本身就要比普通妖怪更纯净。
嗯,也更有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