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
新的一天, 赶在跟拍摄像上岗前，不放心施定山情况的卫承礼早早爬起，偷偷摸摸去隔壁别墅走了一趟。好消息是一夜无事, 施定山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经趋于稳定。坏消息是医生不同意今天出院, 强烈要求他继续住院观察一天。
不管怎么说, 人没事就行, 别的事情都能慢慢图谋。
放心不少的卫承礼悄摸摸地回了别墅，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自觉一来一回迅速又安静，简直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他不知，他路过了两次的一楼大厅里, 有人静静目送他离开, 又看着他回来。
“温叔叔刚才下来了一次, 温东钰不知道醒了没。现在卫叔叔也起来了，卯卯和言言也快下来了吧。”汪知知用力掰了一下手里的变形金刚, 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不太对劲，转头递给正在搭乐高的沈子霖, “我是不是掰错了？怎么看起来不像猪蹄……”
“最好他别醒, 我们这还好一会呢, 他提前下来了就麻烦了。哎，我昨天太困了, 没拼好……言言卯卯她们一个送猪猪玩偶, 一个送猪猪罐装糖，礼物都不用做，可以晚点下来。”沈子霖放下手里的乐高, 一手接过变形金刚，一手把汪知知面前的说明书抽过来了些, 小大人一般皱起眉对着看了一会儿，刷刷掰了两下还给了汪知知：“好了，最下面扭反了。”
“好难。”汪知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要是我们还住一起就好了，你晚上可以帮我，不用起那么早。”
“要是还一起住，我们还得想办法偷偷出来。”沈子霖继续拼乐高，“你的有图纸，你先看好再掰，就不难。”
“也是。”汪知知看了一眼沈子霖面前的一堆乐高零件，“你没有图纸更难。”
沈子霖飞快地更换着零件，总算给手里的猪头拼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鼻子，正想开口回话，就听楼梯上又有轻轻的脚步声。
两人齐齐抿紧了嘴，连手里的动作都停了。
汪知知伸长了脖子看楼梯那边，就见一抹明亮的粉色先出现在了楼梯转弯的位置。
“是月月。”汪知知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招手。
文江月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两人身边，苦笑着举起了手里松松垮垮已经瘪了一半的猪猪气球：“昨天晚上回来还好的，早上这样了……”
“没事，吹一吹就可……”汪知知话刚说到一半，楼梯上又有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昨天睡得比平时晚，今天又起得这么早，卫卯卯是真的，超级困的。早上要不是程听言叫醒服务十分努力，努力到挠了她的胖jio心，她还醒不来。这会儿和小伙伴们碰上面，卫卯卯看了一眼沈子霖刚拼好的猪头，又看了一眼汪知知手里还不成型的猪猪金刚，算着至少还能睡个十几分钟，赶紧地眼一闭头一歪，倒在了旁边程听言的肩膀上。
“啊……”随着一声轻响，文江月忍不住小声地惊呼了一声。
“没事的，本来也不多了，要我帮你吹吗？”沈子霖抬头看了一眼文江月手上放跑了气已经完全瘪掉的猪猪气球。
“我自己吹……”文江月抓着气球嘴，深呼吸。
已经快要重新坠入美好梦乡的卫卯卯，只觉耳边嗡嗡，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对的，困到糊掉的脑子又分辨不明。
挣扎，挣扎！
卫卯卯努力地睁开了眼，正对上了要一口吹向气球的文江月。
睡意一下子被警惕踹飞。
“不要！”
卫卯卯一个胖兔打挺，制止的胖爪与声音同时到达。
文江月吹气的嘴巴没吹到气球，倒是啪嗒一下撞到了一只胖兔爪。
“这个气球很大，不要用嘴巴吹。我们小宝宝，吹不了那么多气。”成功制止了一次危险事件的卫卯卯惊惶未定地拍了拍心口。
程听言默默地拉回小胖兔爪，悄悄地摸了摸爪背，摸了摸，又摸了摸……
“那我们轮流吹？”汪知知建议。
“不行。”卫卯卯坚定制止，“危险。”
上一世她就在网上刷到过，太小的孩子吹气球，什么不卫生，什么皮肤过敏都是小事了，严重的还有微血管破裂的危险。要是吹炸了那就更危险了，离面部那么近，脸和眼睛都容易受伤，吸入碎片的话还会引起窒息。总归没什么好事情。
卫卯卯虽然不方便用三岁的身体说得那么专业，但是制止是必须的。
“可是它一点气都没了。”文江月懊恼道，“早知道我就不打开了，原来还有一点的。”
“昨天外面的游泳池，我看到工作人员收起来的时候放气了。”程听言想了想道，“他们是不是有充气的那个东西？我在街上看到过，一个桶一样的，接上去就呼呼呼地吹起来了。”
“那……就很多人知道了，万一……”文江月犹豫。
“没关系，我们充好气就去，这么快没人来得及告诉温东钰的，还是惊喜。”刚又拼出四个猪蹄的沈子霖一边说话，一边手动得飞快，“等等啊，等我拼完，我们就去找人吹气。”
“我的变形金刚还没好……”汪知知擦了一下额头，他都扭出汗了，“好难哦，早知道我送他猪猪包好了！”
“你早知道也没用，猪猪包那么远，你套圈套不到的。”沈子霖抽空道。
程听言挪了挪，凑过去看了两眼变形金刚的图纸，犹豫道：“要我帮你看看吗？”
下一秒，一个扭到乱七八糟的变形金刚就到了她的手上。
“英雄！大恩不言谢！”卸货成功的汪知知抱拳感恩，接着弹回了沙发上，虚弱瘫。
程听言：“……”
“那我帮你分一分零件？我把一样的放在一堆，你是不是好用一点？”文江月蹲到沈子霖旁边，伸出了友谊的手手，加快了乐高猪的进度。
三人凑在小茶几边咔咔地忙碌了起来。
汪知知瘫了一会儿，生出了些许内疚。只是当他刚坐起来想帮忙，就看到了沙发另一头已经陷在抱枕堆里睡着的卫卯卯。
嗯……汪知知心安理得地瘫了回去。
能者多劳。
程听言三下五除二扭好了变形猪猪，又蹲去沈子霖旁边帮他试出了合适的猪蹄。
等终于两件礼物都完成了，别墅门外也有了人声，工作人员要开始进场了。
正好，文江月的气球猪也能充上气了。
“不，不拍。”充气的等待时间里，沈子霖拒绝了曾华年提出的拍摄要求，“我们就想给他一个惊喜，不想被拍。”
曾华年挠了挠头，觉得有点头秃：“我们拍摄和你们给惊喜，不冲突啊。多好啊，你们这些小宝宝们，能想着给小伙伴过生日，多有纪念价值，我们给你们拍下来，你们长大以后还能看啊。”
“不要。”汪知知摇头，“我们想他生日快乐，拍下来很奇怪。”
“怎么会奇怪，很可爱啊。”曾华年试图再劝，“言言，卯卯，月月，你们说呢？”
卫卯卯是无所谓，不过她大概能理解沈子霖他们。
就是玩儿得好的小伙伴，真心实意地想让另一个小伙伴在生日的这天收点礼物开心一下。就是想私下干这个事儿，觉得被拍了，就像是为了拍做的，没那么真心了。
那是来别墅的那晚了，等关了直播收了麦，她们屋都关灯了，沈子霖来偷偷摸摸说的温东钰生日的事儿。
卫卯卯来节目前看过节目组送的资料，总觉得好像没有人在这几天生日。上一世的时候，节目里温东钰也没过生日……卫卯卯还以为沈子霖看错了记错了，结果人说……资料是阳历，他算的阴历。
也真的……很有心了。
按沈子霖的说法，温东钰之前在村里不开心了很久。虽然这几天看着和温响处得还行，但是吧既然遇到了生日，他们或许能让他更开心一点。大家偷偷凑一起商量了一下，也不知道温东钰平时喜欢什么，反正来节目这些天看着他最喜欢的是温西西。他们就决定给他来个猪猪套餐。
乐高，变形金刚和猪猪玩偶是前天夜市套圈套的，猪猪气球和猪猪糖罐是昨天乐园里买的。就是这几天活动有点密集，沈子霖和汪知知的东西，拍摄的时候不方便做，不拍的时候又困到干不动，这才拖到了今天早上早早起床干活。
小心翼翼地瞒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最后一步了，谁会听曾华年的。
甚至盯着气球打气的文江月还抽空机警地给曾华年来了一句：“叔叔，没到起床时间，你们不可以偷偷拍哦。”
曾华年还能说什么呢，可惜了他不是金有良，还真……做不到偷偷开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小只一人拿着一件礼物，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嗯……
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呢？曾华年挠了挠头……是哪儿不对呢……
走在最前面的汪知知停在了二楼楼梯口，犹豫后望，低声道：“温叔叔很早就下来了一趟，他们不会继续睡的吧？”
“不会，快到直播时间了。”沈子霖肯定道，又看向另外几人，“一会儿汪知知敲门，我们靠门边站哦，拿好礼物不要掉了。”
小宝宝们齐刷刷地点头。
“诶……”眼见着汪知知又要继续往前走了，已经挣扎了许久的文江月终于拗不过良心，开口道，“你们不觉得忘了什么吗？”
“什么？”沈子霖第一时间看了一眼手里的乐高猪，一二三四，好的，四个猪蹄都在。
“程容容……”文江月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个自己已经不想提的名字。
诬陷自己的人，她再也不会和她做朋友。
但是……
沈子霖一开始来她们屋说这个送礼物的事情，程容容也是参与的。她们现在没等……会不会不好……
“哦，说了集合时间啊。她自己没来。”汪知知第一时间无所谓道。
“她起不来，可以后面自己送。”沈子霖淡淡。
“月月，你人真的好好……”卫卯卯真的，忍不住要用这张三岁的嘴巴吐一句槽。都被陷害了好么！还记得带人一起玩！要不得，要不得！
文江月一下子意会了卫卯卯的意思，小脸一红，又看向了程听言。
“不快点，气球又会漏气的。”程听言微微抬头，认真地看向文江月手里的猪猪气球。
“……”文江月飞快跳转立场，催促道，“快快，我们快点！”
一时间，另外三双眼齐刷刷地给程听言递了一个崇拜的眼神。
几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温家的卧室门边，左右墙边各贴了两只，汪知知站到了正门口。
只高高举起的手还没落下去，已经离门口极近的几人都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声音。
小声却清晰的……“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
汪知知瞪圆了眼睛，一脸无措地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然后收获了数个拨浪鼓。
人爸爸给人唱生日歌呢，这会儿打断就不是送惊喜，是不礼貌了。
吸取到意见的汪知知缩回了手，准备暂时等等，等里面唱完了再敲。
然而，歌唱完了，事情却没有结束，而是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冲向了他们完全没有想过的方向。
“宝宝，生日快乐！快吹蜡烛，吹完吃蛋糕。爸爸厉害不厉害，用爸爸币换到了你最爱吃的芝士蛋糕。就是这么早，没有现做的大蛋糕，只能先吃真空盒装小蛋糕。等回家爸爸再给你补两个。”
“爸爸厉害！给我这么多的小蛋糕，我可不可以拿去分给别的小朋友，一起吃我的生日蛋糕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可以和他们说是你的生日蛋糕哦。”
“我记得的，那个导演伯伯说，沈子霖的妈妈是生沈子霖那天去世的，所以我不可以在节目里过生日，沈伯伯和沈子霖会难过的。”
“对，宝宝记性真好。所以你别说是生日蛋糕，就当普通蛋糕分给他们吃就好了。平时你们不也会互相分东西吃么，就那样，自然点就行。”
“嗯！导演伯伯还说让我们少提妈妈。我就想要回玩具提了妈妈吧？是么爸爸？我不记得了……我有点想妈妈了……”
“等拍完我们就回家啦，妈妈在家等我们呢……”
……
屋里的人，聊个没完。
屋外……却是冰封万里。
沈子霖沉下脸，目光扫过门外几只，声音极轻地问道：“有导演去和你们说，让你们少提妈妈吗？”
无人开口。
沈子霖紧盯汪知知。
汪知知举手做投降状，退后了两步，才用气音回道：“有的……对不起，我忘了。我提了好几次……就是程容容那时候……”
沈子霖没继续等汪知知解释完，转头又看向身边的文江月。
文江月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金副导来我们家的时候说的。”
沈子霖看向一门之隔的另外两只，得到了齐刷刷的摇头。
“我们家是曾副导来的。”卫卯卯慢慢地对沈子霖做了口型。
“没人和我说。”程听言顿了顿，“他们很少和我说，我来之前不知道有谁来。”
卫卯卯想了想，放轻脚步走到了沈子霖身边：“楼下大家都看我们上来了。我们还是敲门吧。”
事已至此，便是退下，屋里的人也迟早知道他们上来过。上来却没敲门，反倒是……坐实了他们都听到了。
这些道理，沈子霖的脑子还是转得明白的。
“我来吧。”沈子霖向卧室门走了一步，有礼貌的指节，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同一时间，隔壁栋的别墅，监控室的门却被没有礼貌地一把推了开来。
“就你吗？”秦思朝看着监控室里早早到岗的金有良，目光微沉。
“小曾在隔壁栋，带人去开机了。”金有良友好道，“秦导找他吗？要我叫他过来吗？”
“不用。”秦思朝目光掠过空空的茶几，“我要去医院看看，昨天那粥和那个糕挺好吃的，谁买的？”
“都是小彭准备的，就是我们管后勤这块的一小姑娘。秦导是要带些去看施导吗？我让她现在去准备一些。”金有良说着，把手机摸了出来。
秦思朝摆手：“你工作吧，不用忙活我的事，你把她微信推我，晚点我一会儿要什么自己问。”
金有良自无不可。
见秦思朝得了那小彭的微信号，没再多言便匆匆离去，金有良面上温和的笑意一下子散了。
金有良捏紧了手机，有些气闷。
不过气闷归气闷，不过想想昨晚那一大笔的入账，事情到底还是要做下去的。
想想也有意思，之前那人又挖他老底又告诉他施定山不为人知的事情，他还以为那人就一张嘴厉害呢。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愿意出钱，还答应以后他要开自己的节目，会为他拉一些赞助。赞助不赞助的他就不想了，但是钱是实打实到账了一笔。虽然为了做事，一下就用掉了一部分，但是剩下的也很可观了。
看来，那人是真的很恨程听言了。
本来，施定山被医生留住，他至少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在秦思朝面前继续得得脸。因为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现在好了，他今天把那事儿干了，别说得脸了，说不定还要得点怀疑。希望一切顺利吧……
只金有良不知，他事儿还没干呢，已经开始被怀疑上了。
秦思朝急匆匆地上了车，手机里的对话框，那个小彭还没有回复他。
这么绕圈子地问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
总觉得，那茶几上，无论是昨天的精心准备，还是今天的空无一物，都……很有预言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