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n坠入了一个无边的噩梦之中。
他周围的一切都是晦暗的黑白色，唯独鲜血明亮的刺眼。他闻到刺鼻的血腥味，那种铁锈一样的猩甜味道粘腻在他的舌根，从他的身体内部向外散发出来。Dean茫然的低头，发现自己双手全部都是干涸的鲜血。凝固的血液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皲裂成血块，簌簌掉落。
——所有人都死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该隐的血印是一道禁锢在他灵魂上的诅咒。他摆脱不掉，也永远不可能解除。
Dean惊恐的大叫着Sam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应他。恐惧像是一张大网，将他紧紧束缚住。杀戮的欲望像是绽开的荆棘，带着尖锐的刺包裹住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点点吞噬掉他仅剩的理智。
Dean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发了疯的想要逃离，漫无边际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无论他逃到哪里，那股血液的腥臭和宛如地狱硫磺湖散发出的刺鼻气味都如影随形。他大口呼吸着，但好像吸入再多的氧气也无法进入肺泡和血液，缺氧使他大脑晕眩。
Dean几乎绝望了，他用声音沙哑的大叫着，一遍又一遍。
声嘶力竭，却始终无人回应。
直到他快被越来越多的鲜血淹没之时，他才听到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是Cain。
Dean睁大眼睛，他只看到漫天的血红，那颜色像是从他瞳孔深出溢出一般。
Cain低沉的声音像是追悼的丧钟，回荡在他的大脑里。
——“Dean，我的孩子，时间到了。”
——“到你该履行我们当初约定的时候了。”
“……！”Dean从梦中惊醒。
他像是即将窒息的人，充沛的氧气就是一种奢侈品，求生的欲望让他剧烈喘息着，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他仍未从梦里的恐惧中缓解出来，床头昏黄的暖色灯光让他睁大了眼睛一遍遍确认着自己在哪里。
没有漫天的血红，没有地狱硫磺湖蔓延出的刺鼻气息——这里是地堡……是他的房间。
Dean惊魂未定，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
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皱眉回想着，闪现在他大脑里最后的画面是在蒙纳特庄园的旅店里，他记得胳膊上的血印随着他的心跳和呼吸不断发热发烫，巨大的能量像是要碾碎他的内脏一般，杀戮的欲望深入骨髓，如果不是血印的能量过强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也许那一晚他就会杀光蒙纳特庄园的所有人……
回忆追溯到这里戛然而止。Dean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知道Sam做了什么帮他解除了这一切，但是该隐的血印还在，他能感受到，虽然那股想要碾碎他的能量退散了，但是扎根在他内心深处的杀戮欲望却被点燃，囚禁在他体内的血印像是一只困兽，尝到了血的腥甜，就再也无法安静下来。
Dean心下一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压抑多久血印给他带来的影响。魔草的毒素像是一个导火索，将他体内沉寂已久的嗜血的欲望全部点燃。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他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摆脱血印，摆脱走向杀戮的命运。
悲哀和沉痛从心底溢出，像是吞咽不下去的药片，黏在舌根，令人作呕的苦涩一点点满开。Dean一下子攥紧拳头，却又在下一秒愣住了。
他感觉到自己双臂都沉甸甸的，他皱了皱眉轻轻挪动着酸涩的身体努力撑起头看了看，借着床头昏黄的灯光，他看见他的床边一边埋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略微有些长的棕色头发零散的铺散在床上，有节奏的起伏让Dean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们沉睡中呼吸的频率。
——Sam。两个Sam。
他们就这么守在他床边，不知道守了多久，最后两个人居然一人压着他的一只胳膊睡着了。
微弱的灯光把两个蜷缩在床边趴伏的大个子打上朦胧的光影，Dean突然感觉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有些酸涩，又有些发麻。他缓慢的躺回去，望着空荡荡的屋顶，Dean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居然想放弃。
躺了好一会儿，他才挪动关节生锈似的手臂从两个Sam的脑袋下面抽了出来。可能是他的动作太大，惊醒了沉睡着的两个人。
Sam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抬头看见Dean正把手臂揽回自己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一下子睡意全都消退了，“Dean！”
萨姆被这一声“Dean”叫醒了过来，他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Dean，眼睛里像是发光一样的亮了起来，“你醒了！”
“我醒了，我当然醒了。”Dean翻了个白眼，他的嗓音沙哑的像粗粝的石头在摩擦，难听得不行，却也阻止不了他的话多，“我如果再不醒过来胳膊就要被你们两个大块头压断了，你们简直就是在谋杀你们的哥哥。”
“我只是太困所以忍不住睡着了……”萨姆小声辩解着。连续两三天没有合眼，他实在是太困了。虽然Sam让他回房间好好休息会儿，但他实在不想离开Dean的身边。
“所以你们就拿你们哥哥的胳膊来当枕头了吗？”Dean用嘴上不客气的吐槽来掩盖那些让他感觉到窘迫和不自然的感动。他有些艰难的活动了一下躺的发僵的身体，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旁边的Sam伸手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Hey，我自己起得来，还没真残废呢。”
Sam和萨姆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Dean，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吐的血简直快要淹死你自己了。”
“所以我这算是促进血液新陈代谢了吗？”Dean不在意的笑了笑，躺的时间过长，他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都要锈住了。Dean靠着床头坐着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背脊，抬头看见两个Sam担忧的眼神，他忍住再赏他们一人一个白眼的冲动，“我很好，至少现在很好，别再用你们可怜兮兮的狗狗眼看我了好吗？”说完，Dean顿了一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环绕着的若有似无的异味让他皱了皱鼻子闻了下自己身上，一股掺杂着酸涩汗味加上血液腥臭的气味撞入鼻腔，差点让他吐出来。
Dean连忙从床上翻下来，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他面如菜色，“该死的，我要收回我刚才的话，我不好！非常不好！我要洗澡，立刻，马上！”
“……”Sam和萨姆干咳了一声都没说话。不可否认，Dean身上的味道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他们之前太过担心，根本没精力去在意。现在Dean恢复了，那股令人实在是不怎么舒服的异味就显得尤为明显。看着Dean再度生龙活虎过来的模样，Sam感觉一颗心也跟着活了过来。他拍了拍萨姆的肩膀，眼神和语气是这几天来从未有过的轻快，“赶紧好好洗个澡吧，白雪公主。我们去给你弄点东西吃，躺了这么久，想必你也该饿了。”
“喔噢，Sammy小姑娘真是贴心。”Dean头也不回的钻进了浴室，对于Sam的小公主嘲讽不以为然，他的声音隔着浴室门板传出来，“我要派！给我买派！”
萨姆没回答，只是把干净的毛巾挂在了浴室门把手上，他学着刚来到这里时Dean跟他说话的语气，拖长了语调满是调侃，“Dean，需要帮你洗澡的话，可以告诉我，反正又不是没有过。”
Dean一下子打开了门，探出半个赤裸的身子恶狠狠的骂了过去，“Bitch！”
“Jerk！”
说完萨姆就被Sam勾着脖子扯走了。
*
日子一下子回到了最初的平静，像是萨姆刚来的那段时间，只是少了两个Sam之间的剑拔弩张。虽然他们偶尔还是会吵架，不过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Dean很舒心。
他从来没有和这个年龄的Sam好好相处过。在Sam独自去斯坦福之前，他们的交流都仅限于猎魔和晚饭吃什么。Sam甚至不喜欢和他谈太多自己学业上的事情，因为Dean总是觉得那个年龄段的男生没有去约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反而一心扎根在学习上实在是很蠢。随着Sam的思想越来越独立，他跟John的争吵也越来越多。父子两个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吵的不可开交，Dean被夹在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父与子的三人家庭气氛变得越来越硝烟味十足。直到Dean从他们暂住的旅馆发现Sam已经填好的大学申请表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一直在他庇佑之下的那个男孩已经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想去的地方，Dean没办法阻拦，也阻拦不住。
在Sam从小到大的人生之中，Dean唯独缺席了Sam去斯坦福的那几年。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像是个灰色地带，而现在，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上天的恩赐，他正在以如此另类的方式将那段空缺的时光一点点填补上。
闲逸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在Dean完全康复一个星期后，他开始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跟萨姆谈谈，之前一直盘旋在他心底的猜想让他无法放下，这个时候的萨姆有Jessica、有朋友、有学业，他肯定不会想自己未来的几十年全部都和自己的老哥拴在一起。但是每当Dean和萨姆独处时看到萨姆一脸毫无芥蒂的表情，Dean的那些怀疑和猜想就从他的喉咙口圆润的滚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Dean的错觉，经过这次之后，萨姆对他好像要比之前亲密。他把这个想法说给了Sam听，Sam一脸没感觉的耸了耸肩表示Dean可能想多了。但是Dean却不这么觉得，萨姆现在甚至会在每天晚上睡觉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项睡前活动在sam十岁之后就彻底取消掉了，经过了这么多年，Dean根本没想到萨姆还会记得这个，以至于第一次萨姆拥抱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萨姆哪里不舒服，后来才从萨姆微妙的别扭表情上看出来他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为此，Dean好好的笑话了一下Sammy就是个小女孩，但心里却受宠若惊了很久。
不过Sam显然就没有这么高兴了，那次之后他阴沉着脸盯了萨姆很久，直到Dean也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酸味才慢慢散去。
有时候Dean会想，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似乎也未尝不可。他犹豫了很久，却始终没能将自己接受到了Cain召唤的事情告诉Sam。
Cain的召唤像是一道催命符，时刻催促着他迈步走向拿到无可挽回的深渊。他知道自己当初答应了Cain，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他要带着第一刃去亲手杀了他。但是当这一切真的要发生时，他才发现自己并非像当初那样凛然。
幸福而安稳的日子软化了他曾经慷慨赴死的决心。
他迟疑了，也犹豫了。
血印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永远笼罩在他的眼底。Dean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想要毁约，只要血印还在他身上一天，他就忘不掉和Cain的约定。他只是想再等等，哪怕多一天也好，和萨姆的相处让他异常的贪恋着这种平和的时光。
但是当他接到外出采购的Sam的电话，听到对方焦急的声音说着和他一起出来的萨姆不见了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错的离谱了。
也许他能继续拖下去，但是Cain却不一定愿意再等。
炸亮的手机屏幕突然跳动出“萨姆”的来电显示，这个手机还是他们出门前Dean递给萨姆的，为的是以防万一他们两个人走散了可以彼此联系。
Dean快速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Cain平缓的声音泯灭了Dean最后一丝萨姆只是走失的希望。
“Hello，Dean。”
Dean紧紧攥着拳头，脸色泛白，他对自己居然将Cain看的那样简单而深深自责着，紧紧咬着牙，Dean抑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和愤怒。
“我弟弟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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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不是大半夜更新了，感动一个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