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路人捡到白月光后>第三十六章

  “师兄,喝茶。”

  方恪昨晚去山下捉妖,现在眼皮像吊着串壶铃,“寒山,你来叫魂吗?”

  “寒山”——这名号是方恪取的,意为山下捡来的冷脸小孩。不是名字,看小孩言行,怕是哪家名门之后,方恪不敢抢人父母的功劳。

  寒山早习惯他的浑话。“我拜完掌门,来敬师兄。”

  “掌门替你测灵根没有?”

  “测了,”寒山面色平淡,“五灵根,侥幸比常人多活几年。”

  最差的灵根,连筑基都困难。

  方恪不露异色,“掌门态度如何?”

  “只是长叹。其他弟子似有议论。”

  方恪下床,态度如常,指使小孩帮他束发,直到天色拂晓,第一缕日光透窗,他说:“以后你跟我住一起。不用在意旁人。”

  在找到寒山父母前,他捡回的小孩,自然由他护着。

  寒山聪颖,没有再说谢,只继续奉茶。

  ……

  “师兄,今天公厨做了鱼,我替你带了份。”

  方恪一尝,“呸。”

  寒山一顿,“你说的,不要浪费粮食。”

  方恪一笑,“我记得……你厨艺不错啊?”在墓室那一年,他负责杀耗子,寒山负责烤,外焦里嫩。

  寒山一默,难得下山,买了炊具佐料回来。“大师兄,请尝鲈鱼。”他笑得僵硬,活像在喊“大少爷”。

  方恪挪开鱼,去摸他袖口,“怎么没买件新衣裳。”

  寒山愣住,才明白方恪为什么给他那么多银子。

  ……

  “师兄,上衣喜欢吗?我帮你穿。”

  “啊,好吧。”

  寒山不买自己的衣服,老给方恪买,像最忠心的贴身小厮,审美大为提升。

  “师兄,李虎说你坏话,我才打他的。”寒山灵根不行,干脆主修锻体,近身就打,打不赢就跑。

  方恪绷脸。“……下不为例。”

  “师兄,今日门派大比,我进了前十。”

  方恪胡乱夸一通,“天才”“乖乖”都说得出口,寒山差点成火山。

  “师兄,李姑娘寄信来,说喜欢我。”

  “你也喜欢回去……”方恪顿住,“等等?”

  “这种事怎么能等,”寒山肃然,“之后下山,我会拒绝她。”

  这是寒山到无尘派的第五年。

  少年本就生得好,身段抽条,惹下情债也是没法。镇上绣娘家的幺女很喜欢他,被拒绝后,李姑娘憋着泪,说“对不起”。

  但寒山拒绝一次,半年后还想再来一次。

  ——每次下山,少女总是躲他,昨天他差点被布坊当作登徒子。

  “你要再亲口拒绝一次?”方恪惊到,“她已经放弃了。”

  寒山面上冷冰冰的,“可她看我的眼神不清。”

  “放弃不等于放下,那小姑娘挺清醒,躲你是为避嫌,不是欲擒故纵。”方恪笑,“别再伤人家心了,换家铺子就好。”

  寒山有点不服气,大半年没去过绣娘那,再见面时,姑娘轻声说“对不起”,神色只有感激和歉疚,再无其他,还送来几匹料子赔礼。

  寒山莫名有点庆幸:当时没再拒绝她一次。

  是他以己度人,情愫也当爱,以为不会随意给出,给出后更难收回。

  方恪问过他,想修什么道?寒山认真想半天,说无情道。方恪似笑非笑,“哪天真修了,领你心上人回门派,师兄看看。”

  无情道哪来心上人?

  寒山气笑了,可这挖苦完全不刺耳,甚至他还觉得有意思。方恪笑完,说:“不醒,你把自己的情爱看得太重,可别修无情道。”

  话挑明说,是师兄的指点;语气亲昵开玩笑,是为师弟留余地。

  如友、如兄、如师。

  寒山忽然问:“师兄,你找到我爹娘了吗?”

  方恪没法说谎,寒山看懂他神色,说:“我还没有名姓,让我随你姓吧。”

  *

  方寒山十六岁那年,做了一个梦,差点疯了。

  那是个春梦。

  主角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人。

  与常人不同,梦里一直有飘忽的轻笑,似乎在蛊惑——他本来就是你的呀。忘了吗,你曾与他做过最最亲近的爱侣,灵魂结合,交付彼此……

  鼻尖钻进一股香气,仿佛曾千万遍嗅到过。

  气息熟悉到骨髓,他忍到眼睛泛红,面前人影晃动,当与那双清浅的眼对视时,寒山整个灵魂都炸开了。

  他再忍不住,拽那人进怀里。

  僵半天,只敢低头咬那人的耳廓,牙齿轻轻,像被驯服的兽,可又野性未失……这条野兽很清楚,他的主人耳朵很敏感,被碰时腰会有一刻发软,悄悄后仰。

  过去几年,他为他穿过很多次衣、束过很多次头发。

  ……被整个含住的话,又会怎样呢?

  怀中人开始呜咽,越来越往后仰,把自己送入罪魁祸首的胸膛,

  ——只敢舔舔耳朵啊,胆小鬼……

  就是这一声,野兽动作停滞,恰在此时,怀中人转过头,整张脸露出。

  寒山整个人冻住,他脑袋发蒙,狠狠扇自己一耳光,伴随着梦魇的嗤笑,他捂着脸、从床上蹦起!

  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他何时与师兄……这什么梦,胡言乱语!

  还敢来修改他记忆!

  第二天大早,寒山红着耳,去晾一些“东西”。一整天,他恍惚了一整天,同伴钦佩道:“寒山,你又挑灯夜读了?”寒山淡定“嗯”了声。

  他不是纠结的人,当夜,鼓足勇气,站到方恪面前,“师兄,昨晚打雷,我失眠了。”

  “要师兄哄你啊?”方恪只当他撒娇。

  寒山淡定道:“嗯。”然后钻进方恪被窝。

  方恪是个傻子。

  修真无岁月,他根本没意识到——当初那个捡来的小崽子,已经长大了。

  “师兄,你下山好久,我好想你。”“才三天。”

  “师兄,我给你写信,你为什么不回?”“下次一定。”

  “方恪,我喜欢你。”

  方恪眨巴下眼,“师兄也喜欢你,但晚课还是不能逃。”

  方不醒面冷耳红,一下子抓住他手腕,亲上来。

  *

  后来,方恪也动了心。

  他本来是一块顽石,有人年复一年、滴泪穿石,终于在他心上凿出一道痕。

  *

  寒山长成青年,风姿凛然,却越发懒倦,说自己“志不在修炼”。

  只要方恪得闲,必搂着方恪往床上去,天还亮着,就抱着师兄摸、咬、亲,到了晚上……不好说。

  他为自己取名不醒,神色还是淡的,却学会方恪的浑话,说“春宵一梦,何必醒来。”

  但这些不能掩盖他强势的本质。

  他像水一样,渗透进方恪生活每个角落——穿衣、吃饭、用的茶叶摆的东西,都由他全权负责,初时方恪担心他因琐事耽误修炼,可方不醒乐在其中,十年如一日,从不腻烦。

  他说自己天赋本就平庸,不去强求。

  方恪都明白,却装糊涂,由着他。

  平日方恪闭关,历练,若分别,每日必定写信,非要收到方恪回复、哪怕一两个字;若两人一同下山,人前方恪哄他叫“夫君”,他也不恼,人后一一讨回。

  方恪吃过几次亏,不老实,反而生气。

  就这么一次半真半假的闹脾气,方不醒出了事。

  那群山匪被方恪的剑贯穿时,手里还抓着方不醒的灵根,血淋淋的。

  他们至死都在喃喃“成仙”。

  ——恰逢乱世,官府衰微,人命草贱。半日前方不醒下山,得知百姓被抓,自愿与山匪交换,用他的灵根,换百人的命。

  ——当时方恪在闭关。

  方恪眼睛也红了,可方不醒抱住他,无所谓一样,“反正我不爱修炼,没灵根正好。”

  掌门算过,他命中有一劫,难以修炼。没有山匪也会有其他人。

  方不醒咽下一口血。

  可铺垫这样久,他还是伤了方恪的心。

  *

  那以后,方恪对方不醒百般纵容。

  方不醒小动作越多。

  搂腰、缠手、吻耳朵亲锁骨,都不算什么,到了床上花样更多,倒逼方恪喊他夫君,喊一下撞一下,方恪若不喊,那就连着撞——锻体无需灵根,他修得越好,方恪嘴硬的次数越少。

  方恪狼狈喊停,没用,又被弄出泪,勉强仰起头,茫然望方不醒,还没抗议“疼”,就被翻个身,背上落下又痒又麻的吻。

  ——方不醒最爱亲他全身,仔仔细细,覆盖个遍。是方恪嫌脏,每次掐他脸让他停,他才听话,退而求其次,去咬方恪的唇。

  方恪躲开,“脏。”

  “不脏,”方不醒面色平常,“我都舔干净了。”

  方不醒没跟人说过——他巴不得方恪真是个糊涂蛋。

  最喜欢看方恪被顶惨了,泪糊住睫毛,勉强睁眼,眼神茫然又可怜。这时候让他做什么都很乖,尤其让叫“夫君”。方恪糊涂得狡猾,不占口舌之利,免得再被肏进被褥里。

  方不醒像是恨不得把他吞进身体、融入血肉。

  两人默契地不提未来。

  *

  方恪继任掌门,无尘派弟子越少,都下山历练了。

  某日,方恪身边多了一只猫。

  方不醒一下就注意到,“是灵兽?”

  “不,是我朋友。”

  方恪不答,摸着猫,方不醒面色冷然,忽地出剑。毛被刮去一层,那猫纹丝不动,眼珠灵动,竟能看出温和来。

  方不醒说:“它是魔兽。”

  “好凶。”方恪冷不丁亲下他手背,顺利拿走他的剑,“它没有害人之心。”

  魔猫喵了声,不似寻常猫叫尖利,绵柔,像在回应。

  “有它在,我心里舒服些。”

  这不是假话。

  自方恪记事起,心脏就感觉空一块,阴雨天时就不会——他会疼。十多岁时他疼得受不了,心脏忽然被抚摸下。

  不疼了。

  像羽毛掠过,很轻柔,像是有人舔舐他的伤。

  那人说,他叫行止。

  被追杀后陷入沉睡,不慎躲入方恪心中,修养神魂,等凝出实体就会离开。

  方恪委婉问“哪种不慎”,那人沉默片刻,嗓音温和,“因为……你很像我一位故友。”

  “当时你在剥松子,我听到声音,就被吸引过来了,”行止说,“他也爱帮别人剥松子。”

  行止似乎没有坏心。

  他替方恪安抚心脏,方恪帮他温养神魂,他们共用一颗心,阴雨天时互相说话、安慰,逐渐习惯彼此,心上有很轻的份量,让方恪安心。

  在方不醒出现前,他们是真真切切的亲密无间。

  方恪摸摸猫头,“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不醒听完,脸更冷了。

  ----

  我超爱日常的。

  朋友怎么了,朋友就不能亲亲抱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