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在小树林中看着那些行踪诡异的黑袍人在捕杀林中生活的一些小动物,抓到之后也不做处理就直接生吃,把他恶心的够呛。

  那会儿他才意识到,阿鲤口中的警告并不是无的放矢,外面确实很危险,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武功的普通人,并没有应对这些危险的实力,那之后他才醒悟过来,歇了单独逃跑的心思,专专心心的住在阿鲤给他画出来的保护区内,再没有外出过。

  他是喜欢寻欢问柳风花雪月的纨绔,但不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蠢才,明知道他没有实力,却还要去挑衅那些看着就诡异的黑袍人,他才不去作这个死,他还想活着跟家里人团聚呢!

  但是现在再看阿鲤的黑袍,顾二才突然意识到,他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这么久,并不是因为阿鲤实力足够强大,而是因为她也是这些黑袍人中的一员,被那些黑袍人当做了同伴接纳,才会有他现在的平静生活。

  可是亲眼看见过那些黑袍人生吃其他活物的顾二很清楚,那些黑袍人并不是好相处的性子,就算阿鲤能混迹其中,也肯定是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可知道归知道,他却毫无办法,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

  在被阿鲤掳到这个危机重重的地方来之前,他在家中甚至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让他照顾自己都磕磕绊绊的很是勉强。

  再让他去帮助阿鲤?不说别人怎么想,他自己想想就觉得这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真要让他举个例子出来,就是一只兔子妄想从虎穴中救出狮子。

  神仙打架,关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什么事儿?!

  ……可是他的白锦鲤那么听话乖巧,他已经将白锦鲤丢下了一次,不想再丢下第二次…

  恍惚中,顾二隐约又尝到了口中有一股让人回味无穷的清甜,那是之前阿鲤吻他时残留的味道。

  阿鲤随着蝴蝶离开之后,顾二在窗边站了一整晚,迎着清凉的夜风,任由白霜挂满了他的长发和衣襟,看着天边隐隐露出的鱼肚白,他倏地回神,缓缓移动着他僵硬的步伐,重新合衣躺在了床上。

  他想,这应该只是一场梦,等梦醒之后阿鲤还是那个阿鲤,从不曾穿上那身黑袍,依然会守在他的身边,他们会彼此折磨,却又互相守护下去。

  可是等他躺在床上之后,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已经被过往的记忆占满,全然容不下其他,连他一心惦记的顾家众人与尚在家中等待的娇妻幼子都拉不回他的注意力。

  他此生唯一愧对的,只有一只白锦鲤。

  没人知道顾二的心思重重,在最后跟顾二爷告别完之后,阿鲤已经重新用黑袍将她那苍白的脸色掩盖起来,到达了他们会合的地方。

  虽然很多黑袍妖修都带着一支黑袍人去袭击繁界的宗门势力,但他们并不是在同一时间出发,阿鲤不知道她排在第几,也不知道她前面还有没有其他妖修带队离开,她只知道她被安排出发的时间是在今天,而眼下正是她出发的时间。

  他们藏身在迷蝴蝶的族地蝴蝶谷当中,这里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山谷,实际上却被阵法所掩盖,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了两倍不止,不然也藏不下这么多的黑袍人,他们离开蝴蝶谷前往其他宗门势力的地盘,需要路过一处阵法,那里是整个蝴蝶谷阵法唯一的出处。

  阿鲤站在三十个黑袍人前,等迷绘交代完,顺便再从迷绘这里领取方便他们逃命的空间法器之后,才一声不吭的准备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又被迷绘叫住:

  “阿鲤,锦鲤一族向来气运非凡,虽然你的实力弱小,但你的运气却会增加你任务成功的几率,不要辜负族长对你的期望,祝你任务成功,平安归来。”

  “…阿鲤,谨遵使者教诲。”

  “族地里的锦鲤不是只有你一只,不要擅自去做什么让族长生气的事情,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你好自为之。”

  “…阿鲤,知晓。”

  迷绘临行前这番警告的话让阿鲤忍不住心中一跳,若不是有黑袍遮挡了她视线的同时也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她怕是会暴露在迷会面前。

  想到这里,阿鲤不再犹豫,带着跟在她身边的黑袍人大步离开,生怕晚了一会儿就被这些敏锐的迷蝴蝶发现什么不对,给还在这里生活的二爷带去什么麻烦。

  蝴蝶谷外面的大阵是迷途跟人联手所作,他们不知道跟迷途联手布置阵法的人是谁,只知道真正的入口在哪儿,但进出也有所限制,若是没有迷蝴蝶亲手绘制的令牌,就算实力再强大,想要进入蝴蝶谷,也避开不了蝴蝶谷的阵法。

  迷途所绘制的令牌并不是普通的令牌,而是一种能镶嵌在神魂中的令牌,这令牌既是他们出入蝴蝶谷的途径,也是迷途控制他们的手段,被迷途笼络住的妖修对它忠心耿耿,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这令牌的原因。

  阿鲤对此无感,她只想快些离开这蝴蝶谷,她所带的这支队伍已经注定了没有归途,她自己也没打算活着回来,她已经将所有能留给二爷的东西都留给了他,明知二爷不愿意跟她来到妖族的地盘,可她还是违背了二爷的心意,强行将他带到了迷蝴蝶的地盘,求来了这么一段勉强安稳的生活。

  她如今已经别无所求,盼只盼二爷能安安稳稳的回到回镜城,去跟他的家人团聚,她知道人妖殊途,她已经强求了这么一段美好的时间,这是她心甘情愿的放手。

  踏出蝴蝶谷的阵法时,阿鲤也摒弃了对顾二的不舍,黑袍下的脸色冷漠又无情,她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直直率领着一众黑袍人消失在了山林中。

  既然是她自己选中的结局,那么就不该再犹豫。

  阿鲤当初在带着顾二爷撤离回镜城时,曾接过木世初一招,那时她虽然看起来接的轻描淡写,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事后有多害怕,若不是她一向小心谨慎,只怕当场就会被木世初给拦下来,强行接了木世初那一招之后,她浑身气血翻涌,养了两个月才算完全养好。

  那位神秘的尊者强悍如斯,以她的修为实力,不借助其他法器的话,怕是在那位尊者手下走不过两招。

  她给自己留下的死路,就是死在那位尊者手中。

  比起被迷途发现背叛后在它手中饱受折磨,她更乐意让这位强者给她一个痛快,不为别的,慕强而已。

  再者,她也不想在迷途手中生不如死的活着。

  迷绘看着阿鲤远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直到那一支黑袍人的队伍彻底消失在它的视线中之后,它才转身离开。

  而此时此刻,木世初已经带着一众弟子守在了蝴蝶谷外的某处,蝴蝶谷的真正位置是他从他抓住的那些妖虫口中问出来的,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星辰宫天星长老推演出来的最佳位置,既隐秘又能看见从蝴蝶谷中出来的人,他们在这里已经守了两天,遇见了两支从里面出来的黑袍人队伍。

  他们不知道这些黑袍人从蝴蝶谷中出来是去干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做一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情,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们把那两支黑袍人的队伍都打晕之后,放在了木世初的小世界中藏了起来。

  现在从蝴蝶谷中走出来的,是他们来到这里之后遇见的第三支队伍。

  “师道友,动手吗?”

  蝴蝶谷外的不知名山丘上,木世初正看着那支均速前进的黑袍人,天星和敬亭山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同样在看着那支队伍,有了前面两次突袭成功的经验,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

  “先不急,再看看,领头那个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没有被天星略显急切的言语动摇,木世初仍然站在原地,盯着那支队伍最前面那个略显瘦小的黑袍人眼中划过一抹深思,他看那人影,越看越眼熟,但是在他的记忆当中,他并没有跟这些黑袍人有过什么接触。

  “跟妖族有牵扯,师道友不妨想想你所接触过的妖族。”

  天星听见木世初这话,下意识掐算了一番,随即恍然,将他的掐算结果跟木世初说了出来。

  他们前面抓的两队人马都有一个其他种族的妖修领队,这支队伍应该也有一个妖族领头,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了。

  修士的第六感向来精准,能让木世初下意识觉得眼熟,应该是给木世初带来了深刻的印象才对。

  妖族…

  木世初垂眸,看着那越来越远的黑袍人身影,回想着他从来到繁界之后曾接触过的所有妖族,眸中划过一抹亮光,对着守在他身边的其他弟子道:

  “她应该是之前在回镜城跟顾清打过一架的鱼妖阿鲤,还曾把回镜城顾家二爷给带走了,不知道她对蝴蝶谷中的迷蝴蝶一族知道多少,但不能轻易放过,能撬开她的嘴更好,她加入迷蝴蝶一族的时间应该很长了,或许知道一些我们不清楚的事情。”

  当初回镜城还没沦陷的时候,顾清当着许多人的面揭穿了阿鲤妖修的身份,两人打了一场,最终是阿鲤略胜一筹,顺利逃脱。

  他在阿鲤逃脱之前出了手,只是没想到阿鲤那么敏锐,竟然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还与他过了一招,他对这只锦鲤妖,也是印象深刻。

  “懂了,师弟们,准备动手。”

  “是,大师兄。”

  听见木世初的话,敬亭山眉梢微挑,看向那支黑袍人队伍的最前方,想着当初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的嚣张人影,唇角无意识勾起了一抹笑容,让人看的背脊发凉。

  本来当初这只锦鲤妖带着人走了就走了,当时回镜城沦陷,城中大乱,他也没空去追踪那只锦鲤妖,想着跑了就跑了,看那锦鲤妖对顾家二爷也不像是没感情的样子,顾二应该不会有杀身之祸。

  再者,当时会整个回镜城大乱,城中那些没有修为的百姓都在苦苦哀嚎着,比起顾二一个凡人,当然还是一城的百姓更重要,这才是他没有去追那锦鲤妖的最大原因。

  本来他都快把这只锦鲤妖给忘到脑后了,这下又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这还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