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回镜城越发热闹起来,只是来的人大多都是南来北往的修士们,反而是普通人根本看不见几个,因为都受不住这暴晒的天气,连街道上的商贩都少了很多。

  师家的主事人已经全部搬迁到庄子上去了,回镜城的师家只有一些守门维持卫生的小厮和护卫,最近时常有人上门拜访,门房的小厮们都已经习惯了,统一口径然后跟他们去庄子上找人。

  就现在的情形来看,庄子上更像是师家的大本营,这个曾经建立在城中的师家大宅,已经被偏远处的庄子给挤下去了。

  木世初还在自家的庄子上,他将任务栏的事情揽了过来,最近有些忙,有时候还要接待一些其他门派的修仙者和一些想来投靠的散修,与他之前那无所事事的模样大相庭径。

  也正是因为忙,才让他又开发出了邬长淮的另一个用途,那就是帮忙确认从各地传来的消息真伪,毕竟原形是擅长卜卦的龟族,不用白不用。

  随着师家派遣出去的人在各地灭火时的踊跃表现,回镜城师家的名声在繁界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各种各样的客人都接待了不少。

  欢喜宗宗主是在几位长老入住后的第三天寻来的,看见木世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道友龙章凤姿,不若与我双修一场,共赴那极乐之巅?”

  顺带一提,欢喜宗的宗主,是一位身高八尺的魁梧壮汉,名唤欢不喜,男女不忌,风流之名在各大门派中广为流传。

  木世初知道自己长得好,这样的话他时常能听见,早已经心如止水,闻言半点儿不生气,甚至还好脾气的冲着人笑了笑,让下人给他倒了杯茶。

  但被他抱在怀里打瞌睡的邬长淮就听不得这话了,他虽然没有接触过这双修一道,但这欢不喜都已经说的那么露骨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这话里什么意思?

  第一次他不用木世初开口,一下就精神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欢不喜给木世初献殷勤,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从木世初怀里一跃而起,直挺挺的冲向了欢不喜,借助龟壳的力量和他强大的神识,直接把欢不喜撞出了小屋,还顺势砸了一片院墙,可见邬长淮的力道之大。

  他的化身只有元婴期没错,但他的神魂可是个仙人级别的存在,以神魂为灵力,化身为武器,只用了四分力,欢不喜就直接被撞飞,还压倒了小院的一面墙。

  木世初才刚带着人进屋,正准备坐下喝口茶,就被邬长淮的这番行为惊住,站在原地看着使坏的邬长淮,额角青筋直蹦。

  “师、师道友…不愧是化神期修士…这灵宠…好高的修…噗…”

  “宗主!”

  “宗主!”

  “师傅!”

  欢不喜在欢喜宗一众长老的惊呼中慢腾腾的扶着一双手站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撞飞,邬长淮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破坏了他的护身灵气,让他这会儿脑袋晕乎乎的,说话都不利索,话还没说完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被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摁着坐下,不让他开口说话。

  “师道友,我欢喜宗只是来赎一下弟子而已,没招惹你吧?为何指使你的灵宠对我们宗主下这么重的手?!”

  木世初:“………”现在解释一下邬长淮的行为不是他指使的,是这家伙自己抽风干的,还来得及吗?

  “就是,师道友,你家灵宠莫名其妙伤了我们宗主,若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可不管那么多,今日必让你这庄园不得安生!”

  见这么多人义愤填膺的想给这八尺大汉讨回公道,木世初揉了揉额角,伸手将邬长淮重新抱回了怀里,正在他思索着该怎么说时,就发现怀里一空,一抹劲瘦的背影挡在了他身前。

  “他是我道侣,这人一来就邀请我道侣跟他双修,你们觉得不该打?”

  邬长淮化身人形站在木世初面前,往日里总是耷拉着的眉眼犀利一片,阴恻恻的看着这些人,浑身冷气不要钱似的外放,语气却不疾不徐,话中的内容让众人格外的不自在。

  木世初:“………”虽然但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跟这小乌龟是道侣了?

  “……你血口喷人!我们来这么久,从不知道师道友有道侣,也从没听说过,你这道侣,假的吧?!”

  庄子上的人在管家的管理下都训练有方,从来不会随意谈论主家的事情,现在又是天灾当头,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活下去,谁有那个闲工夫去到处八卦,所以这些外来者根本不知道在这之前,木世初与邬长淮有过好几天形影不离的时光,都被庄子上的人看在眼里,埋在心里。

  “哼,管你信不信,反正这就是事实,不信你问管家!

  还有,讨教一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什么时候成亲邀我喝杯喜酒,我定然在你大婚当天将你的道侣掳走,让他另结新欢,如何?”

  “你你你!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承让承让,反正比不得你们宗主,有夫之夫都惦记,还当着我的面儿勾引我道侣,是当我不存在?!”

  “修士与灵宠,有违天合!”

  “呸,我是妖修,不是灵宠!”

  “什、什么?妖修?你是妖修!戒备!”

  一听邬长淮自曝妖族身份,在场欢喜宗众人后知后觉想起,刚刚这人确实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从一只小乌龟变成的人形,寻常灵宠可做不到这样!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亮出了武器,站在院外将欢不喜团团保护起来,与木世初两人对峙而立。

  见场面越闹越大,木世初颇感头疼,慢条斯理的将桌椅挪到了门口的位置,坐下后才曲起手指敲了敲小桌,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诸位,这里是我的地盘,在我这里还请诸位放下武器,不要吓到庄子上的人,若想比武请移步,庄园内禁止私下打斗,要是被我抓到并且拿不出任何能说服我的理由的话,我会出手,我出手一向不会留情,想来你们应该没人想挑战一下。”

  “长淮,过来。”

  “…哦。”

  木世初这话说的是公正,但态度很明显,摆明了就是站在自家妖修这边,不与那些敌视妖修的门派为伍。

  他的态度让欢喜宗众人的面容一片扭曲,却碍于他的修为不敢率先动手。

  邬长淮听见木世初的叫声,乖乖回到了他身边,自己给自己搬了张椅子过来,跟他挨着坐在一起,没精神几分钟的眉眼又耷拉了下去,靠着木世初肩头的位置微微闭上了眼,教训了一顿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该休息了。

  不知不觉间,邬长淮将自己的存在感又削到了最弱,若不是欢喜宗众人一直在盯着他的动作,也很难察觉到他的气息。

  在他打瞌睡时,周身的气息就会无意识的收敛起来,跟寻常小动物一般无二,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实际上是一个修士,还是一个妖修。

  众人的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欢不喜晕晕乎乎的脑子在这时清醒过来,随手摸了摸嘴角的血迹,挠着后脑勺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一众欢喜宗修士,很快又出现在木世初面前,不见外的给自己也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小桌另一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后,才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清了清嗓子,奇怪道: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说道侣?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们都一脸便秘的表情?这位小友是谁啊?刚刚怎么没看见他?”

  在见到欢喜宗宗主之前,木世初以为这位宗主会跟修真界的合欢派宗主一样,处处精致又充满风情,然而在见到真人后,他又一次领悟了世事无常和不可以貌取人这两句话的真谛,许久没见过欢不喜这样直来直去的修仙者,木世初一时之间看他还有几分亲切。

  “谁知道你们欢喜宗的人是不是都有什么大病,没见过妖修这是第一次见吗?就你们那些三脚猫功夫,还想跟我动手,我看你们就是没挨过高阶修士的毒打!”

  木世初没说话,原本靠在他肩膀上的邬长淮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看了欢不喜一眼,朝着外面那群人的方向努努嘴,语气傲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妖修身份有什么不对劲的。

  欢不喜闻言还特意从桌子边歪了歪头,视线绕过木世初,仔细看了他一眼,中肯的点头道:

  “可不是嘛,我们这地界很少看见妖修的存在,而且大多数妖修基本上一露面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我们宗门里都是些风花雪月的精致人儿,一听见妖修的名讳,那肯定得防备啊,毕竟我们大家都对妖修不了解。

  你是师道友的那只小乌龟?你们怎么认识的?”

  欢不喜对妖修倒是没什么抵触情绪,他刚刚被邬长淮撞了一下,脑子虽然有些晕乎乎的,但他怎么说也是个元婴期巅峰的修士,不至于对外界一无所察。

  “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是来赎人?东西拿出来,你可以带着人走了。”

  邬长淮不想跟人打交道,言语间都充满了不耐,一只手无意识揪着木世初的袖子一角把玩儿着,看着莫名有几分漫不经心。

  “嘿嘿,这个嘛,好说好说,听说师少爷这里有一个任务栏,上面很多心法法器和各种天地财宝,不知本门主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一同参观参观?或者直接让我们也一同去做任务如何?

  实不相瞒,我宗也想讨些护身法器,毕竟常年在外行走,总会有遇到危险的时候。”

  欢不喜其实比预计的早一天来,来的第一天他就秘密跟欢喜宗的长老们碰了个面,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任务栏的存在,而且长老们还说最近好像有人已经开始在任务栏上找任务做了,只是还没有什么风声传出。

  自从知道师安乐是个化神期修士后,欢不喜就暗自提高了警惕,对师安乐这个人抱着戒备,他欢喜宗在繁界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对各个门派之间的化神期修士基本都心中有数。

  这些年扬名的天才不少,但他从没听见过有谁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步入了化神期,他怀疑这人是妖修,又或者是哪位化神期修士夺舍重修。

  但问题是他最近没收到哪家门派化神老祖陨落的消息,他所知道的那些化神期老祖也都一切正常,没有突然闭关也没有遭遇什么意外的,就很稀奇。

  而且长老们对于师安乐本人的调查结果他也看了,确实是师安乐本人没错,也就说明这人不是妖修冒名顶替。

  他不理解,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许多修士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