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麻衣像在看着一个白痴,“交出后,我会死。”
白诗南冷漠地瞰视着她,那是一种让仓央麻衣恨毒的眼神,没有锁边的瞳孔,毫无焦距地看着,端的是目中无人,恣睢骄矜。
“不交,你会生不如死。”白诗南张嘴。
说的人云淡风轻,听的人毛骨悚然。
“你!”仓央麻衣接下去的话被乐连城的出现生生打断。
皮肤白皙的少年因愤怒而满面通红,像尊怒目圆睁的罗汉,踩踏着暴戾之气而来。
“臭婆娘!”
“连城!”
乐连战抱住情绪失控的乐连城,“别冲动。”
“哥,我要杀了她。”乐连城咆哮,哪怕被乐连战拦腰抱着,他还是张牙舞爪地扑腾,“她害我失去了翅膀,我是只鸟,我却没有翅膀!”
“你的翅膀是被B-1097折断的,这个不能算在我头上。”仓央麻衣狡辩。
白诗南敏锐地捕捉到了1097一词,只是那个身影从他脑海中穿堂而过,很快被新一波思潮湮没,他余光瞥过乐连城,蹲下身卡住女人的下颔,恐吓:“我知道,在这个世上没人比你更爱你自己,所以,你可以咬紧牙关不说,我会把你带去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囚禁起来,赐予你迟暮的衰老,一身的病痛,以及永恒的生命。”
仓央麻衣脸上的恐慌盘踞不散,她知道K-1037向来言出必行。
白诗南乘胜追击:“别怀疑,对我来说,杀死一个人的肉体,和摧残一个人的灵魂,同样轻松。”
仓央麻衣的瞳孔扩散,她的脸麻了一半。
白诗南勾唇蔑笑:“这些不都是你教会我们的吗?”
仓央麻衣猛地抓住白诗南的手,瞪着眼睛,一字一句夹着恨意从牙关挤出,“我可没教你们忤逆主子!”
若不是乐连战拦着,乐连城少说要冲上去赏她两耳光。
白诗南甩开女人的手,不急不躁地看着她。
仓央麻衣亦死死地盯着白诗南。
两道视线宛如零线和火线的错误对接,稍不留神,灰飞烟灭。
最后,还是仓央麻衣先妥协,正如白诗南所说,她比谁都爱她自己,她机关算尽换来如今的权势,地位,荣誉,财富,她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而且,站在仓央麻衣的角度,她虽为阶下囚,但她有上桌谈判的资本,捡起最有利的武器防身,不让自己落了下风。
“1037,当今世上仅剩的一支稳态剂在我的手上,也就是说,只有我能救你。”她的言辞铿锵有力,试图改被动为主动,“你想活,而我也不想死,我们没必要两败俱伤。”
白诗南点头,此话有理。
仓央麻衣挽起散乱的头发,“我知道你我的仇恨无法消除,但我们都没的选择。”
“而且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信任关系,所以光是口头的承诺谁都不信谁。”仓央麻衣站起身,背光而立,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掩盖住她大半张脸,“真是遗憾……”
当她说完这个字后,她猛然侧身往旁边翻滚,而他们所在的天台发生小规模的爆炸,接着乐连战和乐连城被密集的火力不断地覆盖和压制。
弹药就跟不要钱似,玩命地扫射。
白诗南只觉得身子一轻,然后是笔直地坠楼,连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他都没看清。
一道残影出现在白诗南的上空,顿闪,频跳,残影携刀凌空砍来。
“砰!”墙面碎裂,整栋楼发生可怕的倾斜。
枪林弹雨,硝烟滚滚,整座城市,随着夜幕降临而活血沸腾。
皇城第二师团,贞德出场。
“去死吧,通通毁灭吧。”一只吸血鬼双手各持一把德国MG42,结块的手臂肌肉暴涨,血管虬结,这把空枪就重达11.6千克的武器,在他手里仿佛一件小玩具,操作起来轻而易举。
一分钟一千两百发子弹,天罗地网般扑向乐连战和乐连城,绝对的火力压制,纵使是强如实验体,也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停火,目标消失。”经过一番枪火的洗礼,天台已被轰烂了大半,建筑不断地崩塌,下沉。
“目标不确定死亡。”对讲耳机里传来声音,“目标正在下潜。”
那个持枪的大块头吸血鬼放下MG42,他身上只有单薄的一件皮衣和多到能包住他魁梧身躯的一连排子弹,他快步走到被子弹轰炸出的巨大窟窿边,里头黑黝黝的,饶是他视力绝佳,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愣着干嘛,追啊。”之后赶来的一人,二话不说跳进了洞口。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他们被冠以贞德之盛名,就应该为皇城扫清一切障碍,作为东京的清道夫,自由猎杀权的殊荣可是用过硬的实力,披巾斩棘而得来的。
“该到本大爷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吸血鬼舔舐獠牙,满眼对暴力和杀戮的渴望。
“潜,你等等我。”大块头拎起两把MG42,一头扎进洞中,紧随其后。
大楼内部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就像一桌的残羹冷炙,临了了还被狂风掀桌,剩下的除了破烂只剩下稀碎了。
“小猫咪,你在哪里?”一道悚然的声音在狼藉的空间回荡,回荡,“我知道你躲在附近,快出来。”
白诗南纳闷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这道口子被对方的刀划伤,照理说现在应该复原了,为何伤口久久不见愈合?
“你快出来玩啊,别捉迷藏了。”那人兴致勃勃,一把刀玩转在手里。
白诗南不满地皱眉,心说那人在说什么鸟语,他根本听不懂,只是忌惮于他手上的刀,才不敢轻举妄动。
“不能被刀伤到要害。”
但是高手对决,刀剑无眼,白诗南苦恼。
“所以要解决那货,得先挂了那把刀。”白诗南不禁为自己的睿智叹服,他不敢托大,虽说这里光线灰暗,但对吸血鬼来说不受任何影响,甚至仿若白昼。
“小猫咪,你再不出现,我可要走喽。”那人聒噪地大喊,脚步一直在屋内转。
白诗南屏住呼吸,再用气包裹着全身,让自己与空气融合,变得如空气一般稀薄。
他如一头猎食的豹,缓缓靠近,呼吸声和脚步声近乎于无,就等一个瞬息,一举歼灭敌人的良机。
但他这次的目标不是那人的命,而是他手中的刀,这把能给他带去伤害又能令他无法自愈的兵器。
刀脱手而出,旋即握在白诗南的手中,那人恼羞成怒,劈手要夺,奈何几十招下来,他愕然发现白诗南越战越勇,像头无所畏惧的疯兽。
似乎战斗才是他的本能,才能活出他的本色。
他,为战斗而生。
黑暗中,一道凌厉的劲风刮面袭来,白诗南机警地躲开,顺手往风压处轰出一拳。
斗气汹涌,逐浪滔天,石柱折断,墙面在轩然之势下倒塌,顷刻间,这层楼成了一片废墟,大楼断层式下坠。
眼前灰雾弥漫,白诗南犹如厉鬼,披着模糊的光辉,看不清表情,但散发出骇人的气压,无形地碾压着与他对战之人。
爆破声在上空持续,白诗南无暇顾及,他知道那人不会轻易放过他,同样他也决定杀了对方。
直到前方的尘埃中焦急忙慌地跑出一个人,见到白诗南后的表情先是惊喜再是忧心,“小白,你怎么在这儿?”
白诗南一愣,怔怔地盯着那人。
方蕲表现出后悔之色,“小白,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白诗南的脸上洋溢出难以斟酌的笑。
方蕲大有一笑泯恩仇的快意,他邀请白诗南道:“小白,我们一起去找仓央院长吧。”
白诗南歪头,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你忘了,在没人的时候,你都叫我亲爱的。”
说着,白诗南尖锐的指甲刺向方蕲,而方蕲急遽往后跳开,面色狰狞地道:“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
幻退去了方蕲的皮,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矮小瘦弱的吸血鬼,像极了怪物游戏里的地精。
“看到你了。”白诗南狞笑,在鲜红的嘴唇下,显得他的表情愈发阴森,“我当然是骗你的。”
白诗南的控制技能,看到对方模样或是得知他的名字,就能在三十秒内尽情地操控那人。
包括让他去死。
“一头撞上去。”白诗南命令。
那只吸血鬼双目呆滞,彻底沦为白诗南的傀儡,他对着不远处的断壁,卯足劲地往前冲撞。
就在他即将撞得脑浆四溢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不仅牵制住了白诗南,还将幻一拳揍离了修罗场。
黑暗侵袭,确切来说,是影子,影子里装满了一双双猩红丑陋的眼睛,几百双几千双,齐刷刷地看着白诗南。
影子锋利无比,它堪堪舔过白诗南的身体,都能在他身上刮擦出无数道血痕。
白诗南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不知深处的黑暗。
月光薄纱,静谧朦胧,地上,墙上滩涂着不寻常的黑,如苔藓一般,牢牢地吸附着攀着物。
“早知道刚才应该让他拧断自己的脖子。”白诗南叹气。
“很少有人见到心爱之物,还能如此沉着地思考和判断。”影的脸上也爬着黑色的影子,像会动的纹身。
白诗南轻笑,“因为我在气头上,他真是方蕲,我也揍过去,但是……”
“方蕲不会躲,他会受着。”
影说:“看来我们的计划很成功。”
将容时安的死嫁祸给K-1037,离间他们内部关系,从而一网打尽。
白诗南无所谓他们的计划,只是那些影子纷至沓来将他困在方寸之地,稍稍一动,极可能被碎尸万段。
“虽然上头说回收你,但依我愚见,不如直接拆卸你,来得安全。”影的五指收拢,影子上的眼珠子受到了感召,肆意地转动,无数条影子仿佛活了般,朝着白诗南猛烈进攻。
像水阀打开后乱窜的水管,在湍急的水流下放肆地狂舞,鞭笞。
白诗南敏捷地闪躲,眼疾手快地砸碎了一面粉墙,顿时尘埃四起,昏天黑地,白诗南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