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此时的敌人看得见,十秒恰好是大光明咒散去的时间,也说明他们的咒术其实有效,只是身处幻境的他们失去了判断力。
“你怎么肯定你的痛楚不是幻觉?”一道声音出现在方蕲的左耳边。
方蕲抓去,扑了个空。
“你怎么肯定我的虚实?”声音从方蕲的喉咙里发出来。
“啧。”方蕲不耐烦地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抓。
“你又怎么肯定,你存在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好像左右声道同时进行。
方蕲用脚尖挑起地上的刀,握在手里,迅速挥砍,“真假奈我何?我要你现形!”
声音哂笑:“别傻了,在我的结界中,你伤不到我分毫。”
“因为,这里是我的领域,我的主场。”声音远去。
方蕲冷笑,那些迫不及待想要他命的虾兵蟹将,在出手砍他的同时,泄漏了重要情报,哪怕施咒的吸血鬼及时找补,也圆不了他粗制滥造的谎言。
不过出于安全起见,为了队友百分百的存活率,他得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想法,妄自托大的后果他不愿再尝试第二次。
“咳咳,累了,实在打不过。”方蕲故意露出诸多破绽,诱骗急功近利的吸血鬼自投罗网。
果然有人上当。
方蕲的小腿传来刺痛,然而比对方抽身更快的是方蕲的腿法,高高抬起,重重击落,一脚狠踩在吸血鬼的背脊上。
脊椎骨断裂的声音,清脆简短。
方蕲窃笑,弯腰摸索了一阵,又捡了一把刀,双刀随着他手腕的转动而旋转。
“碰到了。”方蕲翘起唇角,隔空喊话道:“周寻,别磨蹭了,速战速决。”
嗦嗦嗦。
嗦嗦嗦嗦嗦……
嗦嗦嗦嗦嗦嗦嗦……
恒河沙数的虫子,黑压压地织成一片巨网,震翅如雷,嗡鸣不断,周寻不知何时脱掉了上衣,赤裸的肌肤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小黑点在游动,继而成型为一只只射炮布甲。
“散开!”众吸血鬼呈射线四散。
可惜前排的血族还是被虫子逮到,被咬得体无完肤,痛叫声不断。
周寻操纵着虫子,御虫术是周家引以为傲的绝技,是稳固周家显赫地位的秘术,岂是这群腌臜之物能轻易破解的。
黑暗结界,对虫子不起任何作用,而这些以吸食契约者命格能量的咒虫,早已熟稔炼命师的生命体征,因此可以在分清敌我的前提下,大开杀戒。
“混蛋,别小看皇城禁卫军!”五个被虫甲包裹的吸血鬼武士拿着刀冲向周寻,大有玉石俱焚的觉悟。
周寻身上的虫子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虫子在他面前聚拢成一颗球,球不断变大,高速旋转。
“很遗憾。”周寻抬手捏拳,“带着你们可怜的忠心和荣誉……”
距离五步。
“啊!”五个吸血鬼吼叫,身体的剧痛让他们寸步难行,可强韧的意志驱使他们歼敌。
三步。
两步。
一步!
“死去。”周寻眼神坚定,用力握紧拳头。
面前的虫球膨胀爆炸,威力如同一颗能爆出漫天钢珠的手雷,吸血鬼们瞬间被炸成了肉泥,坚硬的头盖骨在地上滑稽地陀螺转动。
战斗结束。
黑暗散去。
方蕲猛地闭上被光灼到的眼睛,适应后很快睁开。
虫子龙卷风似地回到周寻身上,密结成墨点,周寻穿好衣服,刚好遮盖住虫咒,就好像他的外衣里面穿着一件更贴身的内衣。
方蕲立马寻找白诗南,却见白诗南和那个指甲抠地的吸血鬼大眼瞪小眼,干瞪了半天。
旁边是惊魂未定的施安娜和死成一坨的不明生物。
还有不远处,被虫子咬得稀巴烂的西装暴徒。
“贞德三人众,只剩下你了。”方蕲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要么合作,要么死。
他不是个嗜杀和不讲理的人,虽然他平等地憎恨每一只吸血鬼,但不代表他和他们没有交涉的可能。
苍白的少年并没多大的战意,骨头软绵绵的,看上去像随时会散架。
“投降输一半。”少年真的认输了。
白诗南收回盯他的视线,满眼欢喜地奔向方蕲。
“他输了。”白诗南高兴地说。
方蕲:“嗯。”
才恍然,刚才他两在玩瞪眼游戏。
“告诉我们出去的办法。”方蕲问,“别使诈,你说谎,我会知道。”
少年认命地摊手,眼神瞟向白诗南,骤然收回,“我不是笨蛋,我才不想死。”
起码不想死得毫无意义,他要把更有用的情报带回去——例如,他找到了实验体K-1037,以及当年大闹皇城的臭小子回来了。
所以目前来说,保命是上上策,无论用哪种方式苟活。
“我可以把这些人平安送回地面。”少年说。
这正是方蕲所期望的,“你会开地铁?”
少年否认:“不,但我可以利用我的权利,让地铁改道,回归它本来的路线。”
说完,少年拿出手机,寥寥几句挂断后,地铁再次启动,载着一车幸免于难的人,重返人间。
列车的最后三节车厢被方蕲拆卸下,和吸血鬼的尸体一同滞留在原地。
包括死鱼眼的少年,方蕲下重手敲晕了他,没个两三个小时醒不过来,然后把他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丢出了车厢。
周寻不解:“为什么不杀了他?”
方蕲坐在地上小憩,“他帮了不小的忙。”
周寻无语,但无从反驳,更没多余的精力驱使虫子去刺杀。
“御虫术很棒。”方蕲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周寻自豪地接口:“当然。”
他实在想和方蕲讲解御虫术的历史和周家的辉煌,可是他并不认为他们两人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方蕲起身,走到周寻身边,坐下,“你知道尤克斯吗?”
周寻不动声色地挑眉,他听说过,那位声名在外的玛雅真人,“他很强,可惜……”
话音戛止,可惜他死了。
方蕲的羽睫麦穗般压弯了眼,“他能从嘴里吐出大蜘蛛,我曾今问过他,御虫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他没来得及告诉我,所以……是什么呢?”
周寻一顿,瞪大了眼睛看着方蕲。
“你在惊讶什么?”方蕲轻笑。
周寻摇头,“不,我只是认为,天才不该有困惑。”
方蕲忍俊不禁,“哪里听来的鬼扯。”
接下去的谈话很愉快,周寻平时话少,可一旦牵扯到他的专业领域,他能滔滔不绝,施安娜全程闷闷不乐,至于白诗南,兴致勃勃地坐在驾驶位上,打开这个开关,按下那个按钮。
“方蕲,我会开火车了。”白诗南说。
列车到站,人们苏醒,被东京警方接管,进行惯例询问。
问的问题不过是他们对这段旅程的感想和经过,以此来排除任何可能泄露皇城存在和血族秘密的危机,但凡其中有人提到禁词,结局只有死。
涩谷街头,倾盆大雨淋湿了四个炼命师。
路人忙着躲雨,见到这四个不撑伞的怪人,皆纷纷避让。
雨帘遮蔽了视线,施安娜抹脸,头也不回地离开。
“告辞。”周寻难得主动地和方蕲道别。
方蕲挥手,转身往反向方走。
一条线段,两个终点,炼命师最终的归宿,是南辕北辙,还是殊途同归?无人知晓。
时代的安逸养废了太多的炼命师,他们珍惜了来之不易的羽翼,妄想在温室中颐养天年。
然局势的动荡成就了一位拜伦式英雄,英雄的名字叫纪向薄。
刚才战斗过的地方,皇城的某处军事月台。
血流成河,尸堆如山,一人,一刀,杀尽皇城三百名援兵。
纪向薄宛如一位来自地狱的死神,他无所畏惧,所向披靡,他好不容易从一只吸血鬼口中得到这班血货列车的情报,无论如何都想去碰碰运气——或许能直达皇城入口。
可惜的是,不幸伴他如影随形。
血货列车被截胡了,有人抢先一步打草惊蛇。
“地下皇城在哪里?”纪向薄以拷问的姿势折断了苍白少年的手臂。
苍白少年痛得面目扭曲,“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嘴硬。”纪向薄强行掰折少年的手腕,“贞德的七条疯狗,都像你这么垃圾?”
“啊!”少年受不住如此酷刑,哀嚎一声。
回想刚刚的战斗,哪里有个战斗的样子,分明是一个突然闯入的杀人魔,进行一场单方面的血屠。
少年的吸血鬼咒术能力,在男人面前如雕虫小技,在他发动技能的瞬间,就被男人识破,糊脸一掌,双脚离地,回神后,他已被男人桎梏住。
“地下皇城的入口,在哪里?”纪向薄的戾气张狂。
少年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嘴再硬也是命要紧,“我,我带你去。”
气流不寻常的震动。
纪向薄目光一凛,徒手接住飞来的飞刀,紧接着第二把飞刀,精准地穿透他的掌心。
苍白少年的眉心戳着第三把飞刀,横着贯穿整颗脑袋,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水滴答滴答地淌落。
“运气不错。”来人是个炼命师,长老团派出的第三支小队的其中一员,其实力与纪向薄不相上下。
他吹吹热乎乎的掌心,命格“朝思暮想”的能量渐凉。
“可怜,怎么变成这幅德性了。”他嘴里这么说,神情一如既往的凉薄。
纪向薄看到他的第一眼,是眼神闪避,转而是滔天的怒火,骂道:“滚你妈的。”
他却笑问:“闹够了没?你知道你给大家添了多大的麻烦吗?”
纪向薄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甩起身边的死人丢过去,趁着对方短暂的视野屏蔽,迅速逃离。
只有他知道,被称为天下第一飞刀的谢秋石,有多他妈难缠!
谢秋石并不着急追,只是站在高台上,把玩着手里的飞刀,抿唇笑了笑,“纪向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此趟目的一是验证“朝思暮想”的成效,二是确定纪向薄的状态——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糟糕和疯狂。
“似乎还不赖,还会凶巴巴地骂人。”
纪向薄的头发被凝固的血水结成了块,又被大雨冲刷尽一身血污,他穿行于东京的夜,竭力克制自己的杀意,却怎么也压抑不住想要大开杀戒的冲动。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纪向薄烦躁不安,“还不够强,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更厉害,存活更久的厄命!
吃掉它们,让自己的实力得到恐怖地飞升,只有这样,他才能一口气杀进地下皇城,破除炼命师千年来的诅咒,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