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有冲动的副驾驶上放着一束烈焰般的玫瑰花,而后座……则坐着唐秋云,她今下午去了朋友家打麻将,知道谢钦言也出门了,打电话让他捎回来的。

  看见谢钦言停住车下去,她观察片刻,也推开了门。

  “澄澄,小秦,你俩今晚过情人节去了?”

  唐秋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试图缓解此刻尴尬的氛围。

  她能感觉到儿子的心碎,气场压抑得让她在旁边都能体会到压力。

  景澄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旁边的秦域无声摸下他的后脑勺,“行了,你跟阿姨进去吧。”

  说完这句,他又对唐秋云颔首道:“阿姨,今天太晚了,改日再来拜访。”

  秦域迈步离开。

  唐秋云目送他的身影,见他上车,才朝景澄走过去。

  “这花儿真漂亮。”

  唐秋云说的时候,不可避免想到谢钦言车上的那一束。

  虽然她没问,但她也清楚,那肯定是他自己买的,要是别人送他的,绝对不会带回家的,他只会毫不留情地拒绝。

  景澄和唐秋云一块进了别墅,谢钦言回到车里,给沈逾正拨了通电话。

  “聊聊吧。”

  回来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关于“景澄”这个名字,更是成了绝口不提的禁忌话题。

  两人来到一家露天清吧,这儿的装修都具有文艺色彩。

  沈逾正平常去的都是蹦迪的夜店,难得来这种小清新调调的地方,感觉还挺不适应。

  他心里很清楚,谢钦言为什么会叫他过来,今天还是情人节,按理说以他们的关系不该见面的。

  俩兄弟凑到一块喝酒,未免有点儿心酸。

  “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来吧。”

  沈逾正靠在椅子上,“不过,我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我走后,景澄的状态如何?”

  “挺好的,别人都以为他会垮掉,你妈妈还专门找了心理医生,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当回事,不但没低沉下去,反而振奋起来了,某种程度上你还激励了他。”

  “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没有,你这问得有点儿自作多情了,把人家直接抛下了,他恨不能这辈子再也不见你,怎么可能问你。”

  沈逾正说话本来就直接,何况他对谢钦言当年做的事情并不爽,有机会能扎他的心自然想狠狠地扎。

  谢钦言闷了几口酒,心里的难受就像伤口上洒满了盐。

  “你说得没错,我现在的确后悔得想杀了我自己,可是没有用了,他身边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看到谢钦言眼眶红得厉害,沈逾正抽了两张纸巾给他,“哭吧,让我开心开心。”

  这话当然是在开玩笑。

  过了会儿,沈逾正微微正色道:“以前不了解景澄的时候,我以为他性格软弱,只会躲在你身后寻求庇佑,但后来追他的过程中渐渐发现,他内心深处是很有主见的,他的像坚韧不拔的野草,也许以前对你的依赖,只是因为他想对你流露出那一面,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可以有多强大。”

  谢钦言听进去了。

  目光凝滞望着前方,他开始正视自己。

  是不是景澄对他的抵触,本质上源于他太过强势,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又不谙世事的小男生了。

  气氛沉默了会儿,谢钦言仰头看向夜空。

  “我想把他追回来,是不是疯了……”

  他口中喃喃自语着,沈逾正不忍心打击他,但还是说了两个字,“够呛。”

  “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你们之间隔了五年的时光,你想想他的心里攒了多少失望。”

  沈逾正抿一口酒,“感情这种事儿很难说,我追了他两年不同意,他的那位上司才认识半年,俩人就在一起了。”

  谢钦言没有将他的怀疑说出口。

  他本来不认为景澄和秦域交往的事情是真的,心中还燃起那么一点点的希望,然而今晚他们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拥抱,亲密无间,他无法再自我欺骗了。-

  夜半三更睡不着,景澄打开灯,坐到窗边,拨弄了几下玫瑰花瓣,那是他特地用瓶子装起来的。

  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很久,景澄对于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还是有些懊恼。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踏出那一步的,临门一脚又被人给踹了回去。

  点开秦域的微信头像。

  景澄猜他这会儿肯定睡觉了,犹豫要不要发条消息过去,万一他没静音被吵醒怎么办?

  手机锁屏又解锁,反反复复几次后,景澄果断发去一条:[明早一起吃早餐?]消息发送后,他的心情瞬间平静了。

  除去那一次不算恋爱的恋爱,景澄本质上跟个母胎solo没区别,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搅得不得安宁。

  所以,并不是怕受伤,而是担心他没做好充足的准备去接纳那么优秀的他。

  躺在床上,景澄望着天花板,心想终于可以睡觉了,结果旁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拿起一看,居然是秦域回了消息。[三点了。]他强调了时间,言外之意自然是问他怎么还没睡。[失眠。]景澄翻了个身,没意识到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脸热得红红的。

  [那带你去看日出?]人生中,总有一些时刻是冲动的,毫无计划性的。

  当某件事情超越你的想象之外,那种震撼程度可想而知。

  明明他们刚分开没几个小时,想到要再见面,景澄浑身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敲下那一个[好]字的时候,他感觉过去二十几年的压力都在那一刻毫无保留地释放了。

  凌晨四点,秦域的车开回了谢家别墅的门口。

  晨间的温度很低,想到要爬山去往山顶,景澄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秦域有些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南极。”

  “真是去南极就好了,我一直梦想着去那里看一场极光。”

  “刚好我也没去看过。”秦域发动引擎,邀请得很自然,“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

  “好。”

  景澄一上车就困了。

  明明说好去爬山,去看日出,车子摇摇晃晃,他怎么也抵不过疲倦,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

  天都已经亮了!!

  心下一激灵,景澄急急忙忙转头,想问秦域怎么不喊他了,发现他也睡着了。

  睡着后的秦域脸部线条变得温和,不再像平常那般锋利,眼角有微微的细纹,更增添几分岁月带来的魅力。

  车子已经开到了山脚下,放眼望去是青山绿水。

  景澄打个哈欠,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发现唐秋云给他打过电话。

  晚上睡觉前,他习惯静音,当时把音量给关了,忘了打开。

  电话是半小时前打来的,这个点按理说人都没醒,她不可能发现他没在房间,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预感发生了重大的事情,景澄轻轻推开车门,走远些给唐秋云回过去。

  结果,是谢钦言接的电话。

  “爷爷快不行了,你过来吧。”

  他没问他去哪了,声音很温和也很无力。

  景澄怔了一瞬,回去时秦域已经醒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给拽回到现实之中,景澄本能开口道:“谢爷爷他快不行了。”

  电话里,谢钦言没说太多,只道是大半夜的爷爷突然坐起来,要求把家里所有人都叫过来,说要交代遗言,晚一刻都不行。

  日出错过了,山也爬不成了。

  但秦域此刻顾不上遗憾,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让他立刻上车。

  不过二十多分钟,赶到谢家老宅时,门前已经停了很多车。

  “谢谢你送我过来。”

  景澄要下车,秦域却拉住他,“我不能陪你一起进去吗?”

  他变得很主动,怕他为难,还特意强调:“只是在房间外面等着,不是和你进去看谢爷爷。”

  “好。”

  景澄没想那么多,飞快点了头。

  当下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彻底把秦域带到了他的生活中。

  秦域很聪明,他也算准了这步,才会稳准狠地出击。

  两人一起进了别墅大院,又进到正厅。

  景澄带着秦域一出现,自然吸引来很多人的目光,有的亲戚居然认识他,和他做过生意。

  “秦总,真想不到你是澄澄的男朋友。”

  “你们俩站一起还真般配。”

  “可不是嘛!就跟新婚小夫夫似的。”

  亲戚们高声议论,毫不避讳。

  听见他们说这些话,谢钦言走过来,对景澄低语了声:“爷爷有话跟你说。”

  他的声音很低沉又有磁性,那些议论的声音被彻底阻隔。

  景澄告诉了秦域一声,跟着谢钦言进到了老爷子的房间。

  不知道今天的他是不是回光返照,前些天明明连话都说不利索,今天居然能靠坐在床头,和人聊天。

  虽然话说得也不算清楚,但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谢爷爷对他不算好也不算坏,在景澄眼里,就是个严谨认真的长辈,他教他下过象棋,叮嘱过他学习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让他切莫放松警惕。

  不知道临终前,他又要对他说什么。

  当景澄过来后,谢老爷子就朝他看了过去,见他和谢钦言站一起,满意点点头。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大孙子的婚事,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也时候定下来了,不然我死不瞑目。”

  哆哆嗦嗦讲完这话,老爷子看向景澄,“往后,你们俩要相互扶持,那么难的坎儿都度过去了,再没什么了,只会顺风顺水。”

  景澄启唇,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

  难道他要反驳一个快临终的老人,把他气得驾鹤西去的速度提前?

  索性,景澄敛下眸,保持沉默。

  他相信谢钦言此时一定和他想得一样,不讲话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好在,老爷子没交代太多,接下来就到了公布财产分配的环节。

  在他眼里,两个孙子比两个儿子更重要,基本上都给他们了。

  景澄没想过还有自己的,听律师念到他名字,感觉还很惊讶。

  “景澄,蓝湾的那套别墅在你和谢钦言领证结婚后,会自动归到你的名下。”

  律师宣读完这几句,景澄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有钱人都精明得不得了,怎么可能舍得把自己积攒下来的家业,送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低着头,景澄始终没讲一句话。

  他没奢望过此时能有人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没想到谢钦言竟然开口质疑道:“要给景澄,那就大大方方的给,他不是附属于我的关系。”

  有生之年,谢钦言竟能讲得出这一句。

  目光坚定,话里带着温和的力量感。

  曾经,他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他是攀附于他的关系,不然不会整天把“有哥哥就够了”挂在嘴边。

  看来,是真的改变了。

  景澄有些唏嘘,一个人思想固化后是很难改变的,而他做到了,否则不会老是讲与观点持反持的意见。

  不过旁人听见却很不满地皱眉道:“你爷爷都这样了,还忤逆他的意见。”

  “我只是讲清楚。”

  谢钦言目光笃定,神情中带着一丝韧劲。

  今天来了很多亲戚,景澄的男朋友也在场,如果他不出面反驳,很快就会有泼景澄脏水的人涌现出来。

  景澄的心情有些微妙。

  明明他还是在维护他,感觉上却像不太一样。

  两人很快从房间里出去,谢钦言要他不要往心里去。

  景澄没接话,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那一句:“你们再难的坎儿都度过来了。”的确,谢钦言失明的时候,谁都没想过还能有好起来的一天,光这份奇迹已经够让人感激。

  可惜,他体会不到五年前那种焦灼盼望,一心一意只希望他能好起来的感觉了。

  好像不管他变得怎样都没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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