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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在的, 贝蒂不是不知道米切尔森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米切尔森这种恶心的癖好似乎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因为贝蒂已经看见了在米切尔森身边的鬼魂,看看, 在他身边的鬼魂已经不仅仅是贝蒂当年见到的那一只了。贝蒂感觉到了厌恶, 她盯着米切尔森,她始终想要把自己的闪灵给鬼魂一点, 似乎它们能吃, 但是贝蒂不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去吃的。

  【可恶的混蛋你总有一天不得好死你最好记得你干过的所有事情不然你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贝蒂故意在这样的声音里加上了极致的威压,这会让米切尔森感觉到痛苦。于是可以轻易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原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结果他痛苦地抱着脑袋大喊,甚至已经从鼻腔里流出来了鼻血。所有人都吓坏了,当然包括米切尔森自己。

  但是贝蒂绝对只是想要惩罚警告一下,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的情况的。米切尔森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另外一只已经残疾的手无力地垂在自己的身边, 看起来真是让人觉得可怜。

  坐在贝蒂和汉尼拔身前的这位警官并不年轻了, 他看起来因为前几年的战争而显得格外的苍老。他对贝蒂表达了善意,给贝蒂带来了一杯热水。

  他看了一眼那个蹲在角落里的男人, 这位警官说:“很显然, 他自己现在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精神病人一样。我们还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人喝了酒。所以他说自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也不承认他故意用酒瓶砸这位女士。”

  他刚才故意的举动让贝蒂知道了他的目的。而警官也只是证明了贝蒂的猜想而已。

  警官耸了耸肩,似乎也对这样的情况而感觉到无奈,他又接着说:“这些毫不讲道理的流浪汉我真的是受够了, 他们总会用这样的理由来躲避惩罚或者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当然,我还是会惩罚他的, 但是可能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我不会让这个村子里的人被无缘无故地攻击, 但是——”他严肃的目光看着汉尼拔, 他站起来, 他带领着贝蒂和汉尼拔来到拘留的牢房。

  这两间坐落在警局后方角落位置的牢房看起来阴森森的,里面显得比较昏黑,甚至没有任何的温暖舒适可言。其中一个牢房里关押着那个刚才抢劫的小混混。

  警官让汉尼拔站在另外一间没有关押犯人的牢房中。警察将门关起来,霎时间,铁制的栏杆阻拦了贝蒂和汉尼拔两个人。贝蒂从铁杆的缝隙中看到汉尼拔的模样,他站在昏黑的牢房中央——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象——

  彻底长大成人的汉尼拔站在牢房的中央,他的身上穿着洁白的衣服。即使在牢房中,他的头发依旧梳理得很整齐。可以很明显的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汉尼拔甚至更为精致的打扮了一下自己,虽然他只有一件白色的衣服。他英俊的五官藏匿在昏黑的牢房中,暗沉的眼睛从牢房的那一边凝望过来。她听见一个人的声音,那个人说:【嘿,埃尔西女士,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见他,你要知道你并不能够干什么。你尽量不要靠近他,因为我们都知道你和他的关系。我们找你来只是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破这起案子,因为我们也知道,只有你才能够让他彻底张开嘴巴。】

  她眼前的幻想彻底消失,是因为听到了警官先生现在说的话。

  “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控制自己的脾气,就会发生什么样糟糕的后果。你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你看到这些痕迹了吗?是犯人因为悔恨哭泣而留下的痕迹。你一旦进来之后,你的生命中就会增添一笔不怎么光彩的痕迹,正像这些抹不去的泪痕一样。而且就我知道的,你现在的能力完全不能够做到什么。还要这个女孩保护你?这个女孩是我见过很勇敢的女孩,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他重重地停顿了一下,认真地凝视着汉尼拔的眼睛,他说:“绝对不要站在女士的背后,不要让女士们来保护你,她们保护自己就已经很辛苦了不是吗?”

  贝蒂感觉到了汉尼拔的沉默,她们还需要进行最后一次的程序,只能够等待警察说可以走的时候才可以走。所以在这个等待的期间,贝蒂感觉到了汉尼拔异常的沉默。

  他的手在紧紧地攥着,贝蒂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了汉尼拔握紧的这个拳头上,他的骨节处出现了比较明显的淤青,是不久之前揍米切尔森而留下的。

  贝蒂打算和汉尼拔说些什么,结果眼前突然出现的女性让贝蒂回神过来,贝蒂看见了这个人的整张面孔,这张面孔对于贝蒂来说确实是足够熟悉的。

  但是这种熟悉感还不至于让她想起来这个人的准确身份,她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的脸上出现着一个美丽的笑容,当然,她本人也是一个美丽的成年女性。她说:“很谢谢你,你已经帮助过我两次了。”

  贝蒂稍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女性。这样的神色也应该被她看清了,她又继续说:“我忘了和你说,上次游船你也帮过我一次。”她是这样说的,已经让贝蒂想起来这位女性是谁。

  她又说:“我知道是你帮助了我,要不然该掉下水的应该是我。这一次,那个家伙抢走了我的钱包,里面有我比较重要的东西。总之还是很感谢你。”她忽然伸手过来,热情地捧住了贝蒂的一边脸的脸颊,并且在贝蒂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唇印,她说:“我可爱的女孩,下次见。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在贝蒂呆呆地凝望着那个女士离开的、也是显得这么美丽的背影时,贝蒂感觉到自己被亲吻的脸颊上被人轻轻地摩挲了。

  贝蒂看见汉尼拔在用自己的手帕给自己擦拭脸上红红的唇印,就算在这个时候,他的神色也看起来太过严肃了。

  贝蒂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应该被汉尼拔擦拭得变红了,因为有点稍微的灼热感。或许是这个唇印确实难以擦干净而导致的,又或许是他心情太糟糕而导致的——

  警官先生告诉他们两个可以走时,汉尼拔率先站起来牵着贝蒂的手带着她走出了警局。

  警局就在广场的前面,走出警局之后就可以看到这里的广场,广场中央有着一座精致的雕塑,太阳已经完全地高挂在整个高空,不知道哪位村民养的鸽子停在广场上或者雕塑上,不乏会有人给这些鸽子喂养东西。汉尼拔带着贝蒂穿过广场,广场上大片的鸽子飞起来。

  汉尼拔忽然说:“对不起,贝蒂。”他的背影显得倔强固执,他是用这样低沉的声音和贝蒂说的:“是我的能力还不足够。虽然警官先生说得对,但是我想——”有什么话存在于他的喉咙间,但是最终还是没能够被汉尼说出来。

  他转身过来,他深沉的眼睛凝视着贝蒂,贝蒂在这样的眼睛中似乎看到了什么暗色的东西在翻涌,但是在彻底对上贝蒂的眼睛时,那种阴郁的情绪就不会显露出来,也不会令人感到窒息与惧悚。

  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被折叠得很好的东西。这是一条和当初贝蒂丢失的没有什么不同的丝巾,甚至款式与花样都极为相似。

  很难想象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找的,又是什么时候将这条丝巾准备好了送给她。汉尼拔将丝巾系在了贝蒂的脖颈上,他的手骨上依旧存在着伤痕,他将所有的戾气与阴鸷在她的面前完全收敛起来,他垂着眼睛用他极好的审美,给贝蒂系了一个最适合这条裙子的结。

  从不远处过来的路人又让这些鸽子重新飞起来,白色的鸽子在他们的周围翻飞,整个空阔的广场上近乎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相立了。贝蒂将汉尼拔因为疼痛和受伤,现在还有点颤抖的手指收拢在掌心中,用指腹轻轻抚摸汉尼拔骨节上的伤口。

  汉尼拔细瘦的手轻轻翻扣过来,抓住了贝蒂的手指,然后他又继续牵着贝蒂,穿过这一条喧嚣杂乱的集市。他们的手指紧紧牵在一起,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贝蒂实在是没有想到过在这里会再一次看到米切尔森,他看起来在这次的战争逃难中很艰辛,也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来到的法国。

  但是那不重要,贝蒂躺在床上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她其实更在意那些在米切尔森身边的鬼魂,也更在意米切尔森是不是会对汉尼拔实施报复。米切尔森的一只手废了,当时腹部的伤口很有可能导致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那么像米切尔森这样小心眼的男人很有可能不会放过汉尼拔——或者是贝蒂自己,他猛然朝贝蒂扔酒瓶的事实也正在证明这一点。

  应该搞定米切尔森,或许将他彻底送入监狱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情——只要——

  【埃尔西!快逃!从现在开始,不要遇见——】

  一道声音炸开在了贝蒂的脑子里,猛然闯入进来让贝蒂的心神震动,这道声音中包含着凄厉的惨叫,在这个瞬间,贝蒂能够看见闪灵展现在她眼前的幻像。

  博格,博格的脸上都是鲜血,他的腹部被刨开了,他被活生生地刨开了肚子,他的肠子与器官拥挤在身躯里,鲜血浸泡了他的整个下半身。贝蒂惊骇得从床上坐起来。极致的血腥场面几乎让贝蒂干呕。

  【它在吃——我——快逃——不要——杀死我吧——埃尔西——好痛——好痛苦——它要吃——】

  他的闪灵最大的程度只能够做到这样,即使在接近死亡的这个瞬间,他爆发出来的闪灵也只能从很远的地方传递过来让贝蒂知道。

  贝蒂跳下了床,她不知道现在准确的时间,反正贝蒂知道此刻夜已经完全深沉,她已经听不到博格的声音,她努力去感受博格的所在,博格的生命在流逝而去,她知道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在博格的身边。

  正如博格所说,那个东西在吃他,或许是吃他的身体、他的闪灵、他的生命,反正,贝蒂已经快感觉不到博格什么的气息。他很痛苦。这是还能够感受到的。

  贝蒂想要去找汉尼拔,在这过程中贝蒂努力去探寻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或者尝试着是否能够做到远距离攻击。

  做到了!

  贝蒂猛然停下脚步,汉尼拔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他不在里面。那个恐怖的东西在反攻击贝蒂,它不是很强,它做不到狠狠攻击贝蒂,只是试探一下就消失了。

  贝蒂走到长廊上,长廊上的蔷薇已经快要结束这一次的花期,凋败的花朵从上空掉落下来。漆黑的夜空根本没有什么星光,贝蒂看见汉尼拔从黑暗里走来,他走上了长廊,贝蒂朝他奔跑过去,她告诉汉尼拔:“汉尼拔,我感觉到——”

  她的言语扼制在咽喉中,汉尼拔的前襟上都是鲜血,身后的屋子里散发的微弱的光照在汉尼拔的身上,让他整张脸显现出来,点点溅在汉尼拔下颌上的血滴被看得清楚。按照这些血的颜色与状态,很容易发现这些血是不久之前沾染上的。

  凄冷的风吹拂着这些爬藤植物,让枝叶晃动发出的声响充斥在这诡异的沉默中,那挂在枝干上凋败的蔷薇被吹得掉落了下来。他沾血的衣襟被吹得翻飞响动。博格的生命彻底消逝。贝蒂紧紧凝视着汉尼拔。

  汉尼拔的手上没有任何的鲜血,他牵起贝蒂的手,冰凉的手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水珠。他笑着,好像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情发生而露这样的笑容。

  他的面孔上没有任何阴鸷可怕的神色,在面对贝蒂的时候他始终都是这样。他的神色甚至显得柔和,如果忽视掉他身上的血迹的话,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他现在轻声说:“贝蒂,很晚了不是吗?我们该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