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想了一夜,直到睡着也没想通的七濑里绪,决定直接问本人。

  等弥生照旧开始边听课,边用精神体开小差跑来横滨玩之后。

  七濑里绪问道:“弥生,你二月十四号有重要考试或重要行程么?”

  “……??”

  久野弥生被问懵了。

  “没有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七濑里绪纳闷道:“是秋先生说的。他说你在那一天有重要的事,不让我去打扰你。”

  “啊??”

  弥生自己都怀疑起记忆来。

  难道真的有什么考试或者约好的行程被忘记了?可秋哥怎么会知道……

  该不会是跟他待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随口提起了,结果自己反而忘记了吧。

  弥生琢磨了一会儿。

  二月十四号,

  那是情人节啊。

  可情人节跟单身狗有什么关系?

  他不信邪,耐着性子等了一节课,转身戳了戳后座的同学。

  “内藤,二月十四号那天,我们有重要考试吗?”

  内藤随口道:“没有啊。”

  “……会放假吗?”

  “那天是水曜日(周三),无缘无故哪有假放。”

  内藤揶揄道:“久野,你那天该不会有约会吧?所以现在才问东问西的。哟,是谁这么厉害,不声不响就把我们‘高冷王子’拿下啦?”

  “还是你打算告白?都月底了,马上就到二月,要抓紧了哦。”

  弥生瞪他一眼:“别乱说,更别叫我那个外号啊!”

  好羞耻!

  “哦?”内藤故意拖长嗓音:“高冷的——王子——殿下,今年准备收多少巧克力啊?”

  弥生:“一个都不收!”

  内藤惊讶:“义理巧克力也不收?”

  弥生摇摇头:“还是算了。

  去年情人节,久野弥生的桌子抽屉里可是塞满了告白的情书和巧克力。

  今年估计也不会少,还会有一堆打着递义理巧克力名头的人,试图塞本命巧克力给弥生。

  弥生嘟囔道:“……反正是不可能的事,还是不要让她们白费精力在我身上。”

  那么多巧克力,都是心意,丢是不能丢的。可吃又吃不完,实在折腾。

  上课铃响了。

  弥生转回黑板的方向,托着下巴。

  这一堂课是数学课,是低个头、捡支笔就再也听不懂的课。

  弥生渐渐收起走神的思绪。

  ——大概是秋哥记错了吧。

  他如此想到。

  **

  横滨。

  武装侦探社。

  国木田独步按照自己的步调,完成了上午的工作。

  接近中午的时候,他突然记起有一个委托可以派给清·闲的太宰治。

  他撑着桌面站起身,环顾了一周。

  并没有看见太宰的身影。

  国木田独步沉着脸,怒气冲冲道:“太宰呢?!那个家伙该不会又旷工了吧!”

  他又扫了一眼,皱起眉头:“织田怎么也不在?他出外勤了吗。”

  大家茫然地互相对视一眼,集体摇了摇头。

  中岛敦迟疑道:“我好像看到了太宰先生和织田先生。”

  国木田:“他们干什么去了?”

  中岛敦:“太宰先生没说,只说他有点事要忙,叫我快点回来上班。”

  国木田感觉拳头硬了。

  “那个绷带浪费装置——他知道叫人上班,自己怎么不来,还带跑了织田!他能忙什么,忙着上吊还是入水?!”

  “算啦。”

  乱步咬着棒棒糖,漫不经心地说:“太宰又不是第一天翘班了。”

  “可是,乱步先生……”

  “而且太宰没有说谎哦,他最近确实很忙。”

  国木田顿了顿,肃着脸道:“既然乱步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饶过他一次。”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该是他的工作,一项都别想逃!更别想让织田帮他补报告!

  国木田冷酷地推了推眼镜。

  他正要坐下,余光突然瞥见咬着棒棒糖的黑发青年随手翻了翻报纸,突然盯住其中一页不放,从兜里摸出眼镜戴上了。

  国木田:?

  看个报纸也要用异能力?这么突然?

  怎么跟平时不一样,都不喊一声预警了。

  他还没准备好啊!

  国木田惊慌地去捞抽屉里的小风扇:“乱步先生,你要用异能力了吗?!”

  稍微等一等啊,风扇还没就位!

  闻言,大家一惊,纷纷飞快拿起自己趁手的道具,拿风扇的、打光的,几乎人手一个。

  尚未准备就绪,乱步已经摘下眼镜了。

  青年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姿态,那张冻龄的娃娃脸再加上孩子气的动作,让他看上去像个DK,而不是成熟的大人。

  乱步摆了摆手:“用异能力确认一下而已。”

  这是不用搞氛围了?

  国木田犹犹豫豫地放下风扇,打手势让大家把道具归位。

  国木田走过去,小声询问:“乱步先生,这张报纸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自己看吧。”

  乱步把报纸塞给他。

  国木田珍而重之地接过,一目十行,迅速把整个版面看完了。

  这是一份过期的东京新闻周刊,显然是乱步随手拿来打发时间的。

  那一面报纸上,刊登了好几条新闻。但最显然的,还是一月六号的米花摩天轮爆炸事件和米花医院定时炸弹事件。

  上面说,一位丧心病狂的爆炸犯在摩天轮和医院同时安装了定时炸弹,并隐藏了后者的地址。以无数无辜市民的性命威胁摩天轮上的排爆专家,要求以命换命。

  还好一位路过的、不愿透露姓名的东大学生及时发现,并拆除了炸弹,歹徒这才没有得逞!

  不愧是东大,值得信赖!

  国木田看完后:“……”

  这年头,连个大学生也能拆弹啦?

  他情不自禁地抬头,想追问:“乱步先生,这——”

  乱步已经玩起了弹珠,头也不抬:“等太宰回来,把报纸给他。对了,你可以用这个报纸威胁太宰去工作哦?他会答应的。”

  “把放在角落的那份报纸一起给太宰,效果更好。”

  角落的桌上堆着一小沓旧日报。

  是收集起来,准备给保洁阿姨擦窗户的。

  能拿来威胁太宰的东西!

  国木田精神一振,问道:“乱步先生,我要拿哪一份?”

  乱步不满地鼓起脸:“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也要问乱步大人?国木田,这难道不是提高你的观察和推理能力的时候吗?”

  乱步大人累了!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这么重要的线索,太宰那份工资就应该上缴给他买零食!

  国木田顿时肃然而立。

  啊,原来乱步先生是特意在锻炼他么。

  太失礼了,他竟然懈怠了!

  “是,乱步先生!我一定会努力的!”国木田激动道。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甚至打乱了规定好的行程表,主动在休息时间,用最严肃的姿态翻开起那些废弃报纸。

  国木田用严谨的态度、最快的速度,把所有报纸看过一遍后,选出了其中一份报纸,拿去问乱步:“乱步先生,是这份米花日报吗?”

  乱步正准备跟与谢野出外勤,解解闷。

  他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扶了扶帽子,笑道:“喔!国木田,你还不算笨嘛。不过这么明显的事,看不出来就真的是个笨蛋了。”

  与谢野上午正在医务室整理器材,是从其他社员口中听到的这事。

  她好奇接过:“米花日报?我看看。”

  米花日报上,同样刊登了那则消息。

  不过多了一段对拆弹的大学生的描写。

  “姣好俊秀的容貌,独特的银白发色,看起来是个容易害羞的帅哥……”

  与谢野迟疑道:“这也太像某个人了吧。”

  国木田点点头:“跟敦形容的异能侦探很相似,不过我还没有看过他的照片,报纸上也没有刊登图片,暂时无法确认是同一人。”

  “但我翻遍所有日刊、周刊,只有米花日报中刊登了与东京新闻周刊不一样的消息。”

  大概是事件发生在米花,米花本地记者才能拿到一手消息吧。

  乱步急着出门吃限量甜品——顺路去做委托——于是催促道:“快走啦,与谢野!”

  他推着与谢野出门,头也不回地对国木田说:“早点给太宰,迟了,他自己就查到了……啊,或许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国木田应道:“是,我记住了!”

  等人走了,国木田坐回办公室,开始焦急地等太宰治回来。

  并且越等,越绝望。

  ——乱步先生,不是我不想给,是我根本找不到太宰啊!

  突然,他眼睛一亮。

  太宰的电话经常泡水打不通,但是可以打织田的啊。

  都被他拐走旷工了,这两人应该在一起吧。

  他拨打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

  刚响几声,织田作之助果然接了。

  “喂,织田,太宰跟你在一起吗?”国木田问道。

  电话那头:“对,怎么了吗?”

  还听到了某人呼唤的话外音:“织田作——”

  国木田听到太宰治的声音,一下就忘了原来的目的,怒道:“你们两个到底跑去哪里了,竟然敢无故旷工!”

  “实在抱歉,我……”

  织田说到一半,声音突兀地断掉了,换成了太宰治欠揍的嗓音:“国木田,我们请假一天噢!”

  啪嗒。

  电话挂断了。

  国木田:“……”

  硬了,拳头硬了!

  **

  另一头。

  太宰治挂断抢来的手机,随手关——

  织田作之助眼疾手快拦住:“不能关机,孩子们可能有事找我。”

  他面无表情道:“太宰,上次我去河里捞你,导致手机进水。学校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到。”

  唉,有小孩的男妈妈是这样的。

  太宰治想到织田作庞大的家庭构成,就觉得可怕:“你有十五个小孩,五个上中学,七个上小学,你说的是哪一个啊?”

  “是惠。”

  “哪个?”太宰治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噢!两年前,你去埼玉县出差的时候,在游乐园捡到的小孩对吧?他不是有监护人吗?”

  太宰把那事记得很清楚。

  因为这是织田作第一次在捡小孩的事情上惨遭滑铁卢。他以为小孩迷路了,就想把两个孩子——他们是姐弟——送去了警署。

  正弯腰询问的时候,姐弟两人不靠谱的监护人突然凭空冒了出来,差点把织田作当成拐小孩的怪蜀黍。

  织田作之助解释了一下:

  “他们被五条先生带去游乐园,结果他们身高不够,五条先生就自己上了过山车……是我误会了,他们其实是在门口帮忙拿包,顺便等五条先生玩够过来集合。”

  “后来又去埼玉县出差,碰到惠和津美纪好几次,帮了他们几次忙,给他们做了几顿饭。”

  “津美纪知道我养了十五个孩子后,坚持要过来做义工,惠也跟着来了。”

  织田作之助无奈道:“可是我真的不是开福利院的啊。”

  太宰治一边整理等会儿要用到的道具,一边问:“那老师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而不是打给五条悟。”

  织田作之助帮忙调整现场,回答道:“五条先生工作繁忙,有时候不能赶去开家长会,我会代替他去家长会。”

  这事还是五条悟知道他们关系好后,主动打电话过来拜托他的。

  还得到了好几袋限量版口味的喜久福礼盒作为答谢。

  织田作:“老师打电话过来,是说……惠马上就要毕业了,问我关于他的毕业去向。”

  其实老师还说了句“总不能一直当校霸”,但这句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太宰问:“他要去东京咒术高专吧?”

  红发男人点了点头。

  “啧。咒术界啊……那帮老家伙阴暗又固执,连我都有所耳闻。”

  太宰治咂了咂舌,还有那小鬼的术式……

  太宰暗暗摇了摇头。

  算啦,反正也不是他要操心的事,别把织田作牵扯进去就行。

  “这样就可以了吧?”织田作之助问。

  太宰治拍了拍手里的灰,看了一眼杂乱的房间,满意点头。

  “差不多了。”

  他们把当年寄过来的那个信封,藏在了织田作之助的书房里。

  第一,试探“异能侦探”的异能力。

  太宰担心他的异能力与预知有关,虽然可能性很低,但还是现场排除一下,顺便试出真能力。

  第二,试探他对当年之事知道多少。

  如果真的是当年写信之人,不可能认不出这个信封。而换作其他人,那不过就是一个烂大街的信封。

  第三,试探异能侦探对织田作之助的态度。

  太宰读过那封信无数次,早就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个异能侦探对安吾、织田作太过亲昵,尤其是织田作,一副挽救早逝白月光的既视感!

  可对他又太过尊重。别人都是“安吾”、“织田作”,到他这里就变成了“太宰先生”。

  还用敬语!

  再加上镜花的感觉,异能侦探十有八九在Mafia混过,甚至可能是自己的下属。

  可,太宰治非常明确自己从未见过这号人——不仅在港口Mafia,更是在任何一个Mafia组织里,都不认识他。

  太宰治已经把七濑里绪至今为止在横滨的活动都查过一遍了,根据他进入横滨后的行事作风、生活习惯,非常确信他是个横滨人。

  并且至少生活了十年。

  可安吾通宵了一夜,翻找了无数户政科的资料,都表示没有七濑里绪的名字。

  这就非常奇怪了。

  太宰治方才收到了线人的情报,异能侦探曾在米花医院出现过,还拆了一枚炸弹。

  在前往东京一探究竟之前,太宰治要先把他的来龙去脉查清楚。

  必须得知道,七濑里绪为什么消失了四年,又在四年后重新出现在横滨的原因和目的。

  这些都要一步步、慢慢来。

  为此,一场精心设下的试探必不可少。

  信封甚至不能只让织田作之助来藏,否则很容易就被发现是刻意藏的。而且太宰在织田作的书房里没有窃听、针孔摄像头,得现场安装。

  太宰治光明正大地把一枚窃听器粘在了红发男人的后颈衣领处。

  “太明显了,会被发现的吧?”织田作之助问。

  “要的就是这种像新手一样粗劣的感觉。”太宰治答道。

  准备就绪了。

  太宰治准备先撤,免得被异能侦探看到他的身影。

  “你可以出发去下委托了,织田作。”太宰治叮嘱道,“记得装像一点……”

  太宰治沉思了一会,一敲手心:“你还是面无表情吧!什么表情都没有,语速快一点,迫切一点,他会上钩的。”

  这样真的可以吗。

  织田作之助的良心突然隐隐作痛,开始不安起来。

  凭借经由太宰临时培训后并不精湛的演技和话术。

  他要亲自去骗一个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