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钓系学长今天翻车了吗【完结】>第45章 (三合一)

  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温有衾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

  想想距离盛璟珩加入自己题组已经一个月多了,这一个多月里,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几乎完全忘了要给糖这回事。

  这蓦然冒出在脑子中的想法好像立刻就扎根下去,结实又牢固的在脑海中生了根。

  根茎向内汲取,很久之前一扫而过的钓系方案陡然出现在脑中,每一行字都清晰可见,温有衾将嘴唇抿得有些发白。

  【要制造肢体接触。】

  心魔不断向上缠绕,像有恶魔不断在他耳边低语蛊惑。

  碰一下吧。

  跟手控什么的无关,仅仅是为了确保让盛璟珩能吃到糖,不后悔加入课题组。

  万一就差这一颗糖,他突然决定退出不干了怎么办。

  白皙凌厉的手指缓缓从自己手腕上移开,温有衾心跳得很快。

  “学长,我这么做对么?”

  盛璟珩的声音直透过来,打破了他的思绪。

  温有衾回神,缓缓道:“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伸出手,点了点移液枪量程的地方。

  “但是在用枪之前,要记住先调好量程。”

  移液枪被盛璟珩拿着,量程正对在他虎口上方。

  温有衾略带着冰凉的手指碰到了他虎口处薄嫩敏感的皮肤,一触即离,却久久未散。

  “如果长时间不用的话,要把量程调大最大放置。”

  他的声音如同润玉敲冰,清淡悦耳。

  瓷白如玉的手指似成色上好的玉,冰凉舒爽,沁人心脾。

  盛璟珩眸光有些深暗,盯着温有衾飞快离开的手指,久久没能收回视线。

  温有衾本就心虚,再被他的目光这么一盯,就更加慌了,匆匆垂下眼帘佯装忙碌地拿起容量瓶。

  “我突然想起来之后的步骤不需要用移液枪了,你,你要不先出去忙你的事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了。”

  他手上动作忙碌没停,弯腰从底下的柜子里那了一根一次性滴管,打开容量瓶,吸了一点里面的溶液转移到液相仪器配套的进样小瓶内,然后有意绕开盛璟珩离开配样间,去到了液相室。

  看着温有衾脚下略带慌乱的动作,本来还没有多想的盛璟珩忽然眯了下眼睛。

  片刻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勾起的嘴角划过一抹了然。

  原来刚才不是意外啊。

  手掌徐徐摊开,虎口处单薄的皮肤透着青紫色血管,有些泛红。

  -

  下午三点,申呈才姗姗来迟。

  来了之后却发现中控室里空无一人,唯有盛璟珩的电脑摊开着摆放在桌上。

  脚步一顿,将书包摘下,顺手往温有衾的位置上一放,眼看四周无人,他走到电脑前,伸手在键盘上随意摁了两下。

  黑屏的电脑重新亮起,锁屏上出现了一道输入密码的框。

  申呈盯着锁屏看了一会,才垂下眼眸,转身换上实验服走进配样间。

  “你们做出来了?”

  药学院院长办公室内,一道惊诧的声音响彻。

  吴广义一边看着盛璟珩打印出来分子模拟图,一边对照着温有衾发到自己邮箱里的产物PDF图谱,一个结构一个结构看得非常细致,似是不可置信。

  “只是第一步。”温有衾略有些紧张的回答。

  吴广义盯着两人递来的资料看了半晌,才缓缓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

  温有衾的视线始终紧紧跟随在吴广义身上,见后者满意点头,他才松了口气。

  吴广义又看了几眼图谱,再次满意地点头:“这种CADD的课题有些甚至超过了研究生的能力范畴,你们两个本科生能做出来,确实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他端起茶杯悠然抿了一口,对他们说:“继续加油吧,这个课题做完了,你俩一篇sci是肯定能有的。”

  温有衾面露欣喜,连声点头:

  “好,我们会努力的,谢谢院长。”

  吴广义点点头,将烧好的热水倒入茶杯,热雾袅袅,模糊地遮挡住了他的眸色。

  从办公室回实验室的路上,温有衾步伐轻快,肉眼可见的雀跃。

  盛璟珩操纵着轮椅跟在后面,认识这么久以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温有衾这么外显的情绪。

  “这么开心?”

  温有衾回头:“当然,那可是sci啊。”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等盛璟珩来到他身旁后,认真地看向后者:

  “我没骗你吧,说了一定会带你发一篇sci的。”

  盛璟珩莞尔,顺势点头道:“学长真厉害,谢谢学长带我。”

  温有衾耳朵一热,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转身朝实验室走去。

  “快走吧,我们要得开始讨论下一步的实验了。”

  盛璟珩眼眸含笑注视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实验室,盛璟珩一眼就看到了随意丢放在温有衾椅子上的、属于申呈的那个书包。

  他手上操控着轮椅的动作一顿,不自主地拧起了眉头。

  好巧不巧,在配样间做实验的申呈也看到了回来的两人,于是连手中的试剂瓶都来不及放回原处,立刻走到门边。

  “有衾,你终于回来了。”

  他手上戴着蓝色的一次性实验手套,右手拿着一个棕色的用于存放避光强酸的试剂瓶。

  “我等你好久了。”

  温有衾没吭声,申呈目光落到他手中拿着的文件,顿了下,又开口追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你们课题的资料吗?”

  看了眼那张分子模拟图谱,温有衾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找我什么事吗?”

  申呈闻言不自在地伸手扶了扶护目镜,举着试剂瓶的右手轻轻晃了晃,道:

  “我还没有自己滴过浓硫酸,心里没底,可以麻烦你在旁边看着我做吗?”

  温有衾:“.......”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申呈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

  “我们实验课的时候做过浓硫酸滴定。”

  他耐着性子开口,脚步停留在原地没动,一副明显拒绝的模样。

  但申呈也没动,停在门边不依不饶般无声盯着他,似乎只要自己不答应,他就会一直站在这里。

  两人僵持片刻,忽然一声轻嗤打破了这场僵局。

  “实验做不出的常见,不敢做的还是第一次听。”

  盛璟珩靠在轮椅上,冷冷地开口。

  申呈听到他语气里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后,瞬间就炸了,恶狠狠地咬着牙反问:“有本事你来做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盛璟珩冲着电脑抬了抬下巴:“那你来做分子模拟?”

  申呈忍住想将硫酸泼到他身上的冲动,骂了一声:“模你麻痹。”

  盛璟珩:“自己专业的东西都做不好,饭喂到你嘴边了都不会吃,说你是巨婴都抬举你。”

  申呈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攥着试剂瓶的骨结略有些发白,彰显着这双手主人的愤怒。

  盛璟珩不欲跟他多费唇舌,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向温有衾椅子上放着的书包。

  “还有,把你书包拿走。”

  “凭什么?”申呈整个人戾气大得很,尤其是面对盛璟珩的时候,说话像吃了枪子,就要跟他对着干。

  “我爱放哪里放哪里,关你什么事?人家温有衾都没说什么呢,你瞎逼逼什么?”

  盛璟珩视线未动,只是脸色又冷峻了几度。

  “拿开。”他第二次重申,“我不想说第三遍。”

  两人目光在空中无声地对视,滋啦冒着火光。

  申呈冷嗤一笑,不仅没动,反倒挑衅似的朝着盛璟珩扬了扬眉头。

  “我这人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今天我还就偏不拿走,你奈我何?”

  盛璟珩面色有些阴沉,片刻后,忽然操控轮椅往那边移动,旋即伸手轻轻勾起了那个书包,往旁边一扬,轻而易举丢到了地上。

  “我警告你,别当着我的面搞霸凌这一套。”

  盛璟珩的声音寒冰刺骨,“尤其是对温有衾。”

  申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愣,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大骂道:

  “艹你有毛病啊,什么霸凌?上下嘴皮子一张就能给人乱扣锅盖了是吧?再说了,谁允许你乱碰我东西的?”

  “那谁又允许你乱碰他的东西了?”

  盛璟珩眸底涌动着怒火,但声音却格外平静。

  “动他的桌子,用他的椅子,拿他的课题......”

  “你不就是仗着他脾气好、不会拒绝,才接二连三地不断试探他的底线吗?”

  他冷然开口,目光如刀。

  “他不在意这些,我在意,他忍你,我可不忍。在实验室里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收起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别总整些幺蛾子,不然......”

  剩下的半截话没有说出,但任谁都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话。

  申呈看他的眼神同样怒意翻涌,其中有被盛璟珩这副居高临下姿态刺激的愤怒,还有被戳中心底某个隐蔽心思的恼怒。

  他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小臂青筋爆出。

  盛璟珩不过是一个外系的学弟,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跟他说话?又有什么立场对他进行指责?

  与他怒火中烧的神情大不相同,盛璟珩始终很冷静地坐在轮椅上,即便情绪最激烈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眯了下眼睛,其余时刻始终冰冰冷冷,沉静漠然。

  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申呈怒意更甚,击溃着他最后一丝理智,他想,只要今天能打破盛璟珩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那他便不算输。

  手中棕色试剂瓶冰凉的触感与他愈渐燃烧的理智相互撕扯,脑海中的怒火越滚越大,几乎灼烧掉了他的理智。

  “不然怎么样?”

  他冷声反问,话音落下后,他又遽然拧开手中的试剂瓶,猛然朝盛璟珩的电脑泼去。

  强酸开盖后冒着白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留下白色尾巴,滋啦一声尽数倾洒在盛璟珩电脑上。

  笔记本外壳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滋啦腐蚀声,很快传出一股烧焦的臭味。

  盛璟珩在察觉到他动作的第一时间内便往旁边躲开了,但喷溅的液体不受控制,还是有几滴硫酸液体溅到了他身上。

  温有衾也瞳孔猛缩,从来没有那么厉声地喝道——

  “申呈!!”

  温有衾迅速将盛璟珩的轮椅往后拖,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向四周飞溅的浓硫酸沾到了右脚上的石膏,白色的石膏表面迅速出现了几粒黑点。

  “你没事吧?”

  温有衾惊怕又担忧,抬眸观察着盛璟珩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盛璟珩顿了顿,随即摇头。

  多亏有这层厚重的石膏,再加上溅落的液滴并不多,这才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强腐蚀性的浓硫酸均被隔绝在了石膏外。

  确认他没事后,温有衾率先走过去把笔记本的电源给拔了,然后才将目光投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身上。

  他简直不敢想象申呈竟然这么丧心病狂地用浓硫酸来泼人,这要是真的给他泼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温有衾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后怕,他看着申呈厉声怒叱:“你干什么?!”

  这边的动静吸引到了配样间的葛安平等人,他们匆匆赶来,看到眼前这副残局后,皆是惊愕地愣在原地。

  温有衾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目光扫过还在滋啦作响的笔记本电脑,闭了闭眼,片刻后,在申呈诧异的目光中拿出了手机。

  “报警吧。”

  他说完,垂眸拨通了电话。

  “有衾?”

  申呈似是不可置信般看向温有衾,声音颤抖,“你要报警?”

  温有衾没理他。

  申呈看了盛璟珩一眼,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了跟他的课题,要报警抓我?”

  温有衾拿着手机,锐利掀眸,“这已经不是课题的事了。”

  他脸色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疾声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

  “你的行为已经涉及故意伤害了,可以定罪了。”

  申呈愣愣看着他,半晌后,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哐当一下放下试剂瓶,后退了两步。

  “我不......不是......”

  他慌张地看着周围几乎把自己团团围住的众人,仓促地开口解释,“我没有想要伤害他,我只是,我只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温有衾移开了目光,不欲再跟他继续说话了。

  他觉得申呈这人有点疯,情绪太不稳定了,担心他一会又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于是推着盛璟珩往旁边跟他挪开了一段距离。

  “有衾,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申呈听到报警这两个字后大概是真的怕了,整个人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低声道着歉:“你别报警了,都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再说他也没有受伤,有衾......”

  “小打小闹?”

  温有衾声音猛地上扬,“你管这叫小打小闹?”

  “对,不是小打小闹。”

  申呈满脑子都是警察破门而入将自己铐上手铐的场景,惊慌又惶恐,温有衾说什么他应什么,“都是我不对,要不你们也拿硫酸泼我吧,有衾,求你了,我不能让我爸知道这些......”

  温有衾知道他爸是那种对待儿子严厉到近乎苛刻的人,绝对无法容忍儿子身上有一丝“污点”。

  可是那又如何呢?自己做过的事要学会自己承担。

  温有衾充耳不闻地抬起手机,跟警察简单描述了这边事情发生的经过。

  葛安平等人也都留在实验室里,先将实验室四周的窗户跟大门打开通风,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站在距离申呈不远的地方盯着他,谨防再度发疯。

  放下手机后,温有衾蹲下身跟盛璟珩平视,担忧的目光将后者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完整地扫视了一遍。

  “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

  盛璟珩回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虽然实实在在被溅到了,但好在有石膏阻隔,并没有受伤。

  “但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盛璟珩抿了抿嘴,开口说。

  “什么?”

  温有衾心一紧。

  “电脑废了。”

  盛璟珩将目光投向那边桌面上的电脑。

  温有衾一怔,目光顺着往他那边看去,电脑已经被腐蚀的惨目忍睹了,光看表面简直跟一堆破铜烂铁差不多。

  温有衾的眉头陡然蹙起,从刚才千钧一发的紧急状态下出来后,才想起盛璟珩是计算机系的,对于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来说,电脑就相当于他全部的家当,而现在这台电脑肉眼可见的报废了,那里面的东西......

  “你数据备份了吗?”

  温有衾脸色有些凝重,眉头紧拧,模样透着严肃。

  盛璟珩的声音还算镇定:

  “但别担心,我每天都有备份的习惯。”

  温有衾这才松开眉头,舒了口气:“那就好。”

  可很快又听盛璟珩的说:

  “但今天的数据还没来得及备份,应该没有了。”

  “啊,那怎么办?”

  还未完全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他对计算机的东西完全一头雾水,“有办法恢复吗?”

  盛璟珩摇摇头:“不知道,如果里面的硬盘没坏的话就能恢复。”

  “但看那样子,”盛璟珩顿了下,随即如实道,“十有八九恢复不了了。”

  闻言,温有衾脸上神色愈发凝重。

  盛璟珩蓦然轻笑一生,抬手勾了下温有衾握在手上的A4纸:

  “但是你忘了吗,我们把合成路线跟分子模拟谱图打印出来了。”

  温有衾任由他将图纸拿走。

  “只需要照着这个重新在电脑上复制一遍就好了。”

  温有衾一愣,是啊,刚才心急如焚的,完全忘了这回事。

  还好,他暗暗庆幸自己为了能让吴广义看得更加清楚,选择了将所有步骤和结构打印下来。

  最终在确定了并没有造成严重的数据丢失后,温有衾看着被那张被攥得有些发皱的图纸,彻底地松了口气。

  警察来得很快,在“犯罪现场”观察了一圈之后,把在场的人带回去做了笔录。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考虑到情势恶劣以及实验室操作安全规范等问题,警方当面直接给学校去了电话,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了学校领导。

  挂断电话后,又严肃地对申呈说: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调解完了,但我们还是会如实将情况报给你们学校,到时候学校怎么处罚,就按学校的来,没意见吧?”

  申呈哪里还敢有意见,他从一进警局开始就如鹌鹑般一声不吭,听了民警的这番话也只是很轻微地点了下头,什么异议都不敢说。

  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温有衾在警察局有些坐不住了,询问后得知自己可以离开,立即拉着盛璟珩又去医院检查了一便,也顺便复查了一下他骨折恢复的情况。

  “小伙子恢复得不错,继续保持。”

  大夫将片子放到光板上看了一会,刚开口就被温有衾打断了。

  “医生,他的脚在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浓硫酸,有受伤吗?”

  “硫酸?”

  医生回忆了一下刚才在里面给盛璟珩换药的脚部状态,好像石膏上确实出现了几个小黑点,顿了顿,摆摆手,笑道,“没事,那几滴硫酸都没把石膏腐蚀完呢,你放心好了,根本没伤到他。”

  “那就好,谢谢医生。”

  温有衾冲医生点头致谢,确认了下次再来复查的时间,这才把盛璟珩推出去。

  一直到回到学校后,两人走在前往宿舍的那条路上,盛璟珩再次提出了搬宿舍的建议。

  温有衾这次没有立刻开口拒绝,而是在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道:

  “我们两个在不同学院,要想换宿舍的话得找两边的辅导员签字审批,太麻烦了。”

  “而且,”

  他抿了下唇,很快又继续道,“这次过后,申呈应该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你放心吧,没事的。”

  盛璟珩静默良久,眸底深处略过一抹看不清的神色。

  他踟蹰着却没再说什么,而是等走到了宿舍楼下、两人即将分别时,他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地开口:

  “你就不想跟我一个宿舍吗?”

  温有衾脚步微顿,心头猛然一跳,“什么?”

  “我是说,”盛璟珩喉结上下一滚,目光移开,“住在一个宿舍的话,如果课题遇到了什么问题也方便讨论。”

  温有衾下意识咬着嘴里的死皮,无声吐出一口气,看向旁边枯枝的白杨,徐徐开口:

  “我的微信随时在线,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立刻问我,如果我没有回复的话,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盛璟珩闻言,眸光却微微黯淡了一分,片刻后才重新扬眸朝温有衾看去。

  “好,我知道了。”

  在他的宿舍门口分别,温有衾转身回到了自己宿舍。

  宿舍里很安静,胡涞和另一个舍友赵逸都出去了,只有申呈一人坐在桌前。

  嘎吱——

  门被带上,发出明显的声音。

  坐在桌前的申呈意识到温有衾回来后,手上动作僵了一下,却依旧操纵着鼠标,在电脑屏幕上不停地点击着。

  温有衾将书包放回自己座位后没有立即坐下,而是转身走向申呈。

  后者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那天晚上给他发去的实验相关资料,显然申呈也知道之后的实验温有衾不会再帮忙了,于是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开始看。

  温有衾盯着他的屏幕看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似二月寒风。

  “麻烦鼠标借我用用。”

  申呈从来没有听过温有衾用这种声音说话,愣了一下,竟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话,手掌从鼠标上移开了。

  温有衾也不跟他废话,伸手握上鼠标,将光点移到左上角,干脆利落地把申呈打开的所有文件关闭。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找到压缩包的存储位置,毫不犹豫地点了永久删除。

  电脑屏幕的左上角跳出一个小框,进度条加载了几秒钟,从左边移动到了最右端。

  文件夹里的所有资料被瞬间清空。

  申呈坐在椅子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开口:

  “有衾,你这是做什么?”

  动作果断地将申呈电脑里的文档删干净,温有衾没有多说什么 ,直起身,淡淡垂眸看向申呈。

  “不干什么,给你资料本来是想让你能让我清净一下,但你反而却闹出了更大的动静,所以我反悔了,这个课题从现在开始你自己做吧。”

  温有衾的声音里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却能明确的听出藏在其中的怒火。

  他淡漠地耷着眼皮,最后丢下一句“再有不会的去问吴院长吧,别再来找我了”后,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转身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图书馆。

  留下申呈一人看着一片空白的桌面,神情有些发懵。

  他没想到温有衾接二连三竟对他做出了这么决绝的行为,看着电脑屏幕上消失的文件夹,申呈的心逐渐地沉了下去。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跟温有衾之间的关系或许也如同这个被毫不犹豫删除的文件夹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

  几天后,学院对申呈的处罚下来了。

  不遵守实验室操作规范,随意使用危险试剂且险些对同学造成伤害,基于以上几点,予以全校通报批评、取消本学年所有荣誉的评选和竞赛的参赛资格,并予以留校查看处分。

  这下好了,就算申呈是想做实验也做不了了。

  处罚通知出来的那天下午,申呈他爸疾步来到学校,愤怒地将人接了回去。

  申呈自知这回闯了祸,一句话都不敢吭声,在他们宿舍楼栋旁人的注视下低着头,灰溜溜地跟着他爸离开了学校。

  此时的温有衾还在实验室继续他的实验,这件事情是他晚上从实验室回来之后,听胡涞说起的。

  “他爸肯定气死了,作为学校的杰出校友,每年还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鸿才’奖学金,结果儿子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青城的媒体都报导了,不知道申呈之后还有没有脸继续来读书。”

  温有衾对申呈之后会如何并不关心了,反正无论怎么样,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当然,温有衾也因为私自给同学自己已经做出的课题而受到了吴广义口头批评,但鉴于认错态度良好,后续无人追究。

  -

  一月的青城气温已经完全降下来了,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那些笔直立在药学楼旁白的白杨树被洁白的雪点笼罩,远远望去,像是童话里的缀满了钻石的水晶树。

  临近期末,温有衾更忙了,不仅要准备英语的六级考试,还要复习期末考试,同时CADD课题那边的进度也不能拉下来,一天下来他恨不得把一个小时掰成两个小时用。

  晚上从图书馆出来,温有衾没有回宿舍睡觉,而是抬脚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今天中午是他这个星期第一次来实验室,他把前段时间拖了很久却一直没来得及做的实验做了,在仪器排上样品开始跑样检测的时候,又去图书馆继续复习。

  直到图书馆闭馆,他估摸着仪器应该跑得差不多了,想今天一起把图谱也处理完。

  只是时间估算错了,还有半个小时仪器才能出图谱,寻思片刻后,温有衾决定在实验室里等一会。

  可没想到的是,等着等着,他竟然在中控室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后,才发现窗外的天色竟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在原地迷迷瞪瞪地愣了片刻,温有衾摸索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零八分,他在实验室里趴了整整一夜。

  微信里跳出一条胡涞昨天晚上十二点时发来的微信,问他今晚回不回宿舍,但他现在才看到。

  打开微信回复了一句,温有衾这才慢慢坐直身子。

  蜷曲了一整晚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地嘎吱声,从最上面的颈椎一路噼里啪啦响到最下面的尾椎。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直直升到了天灵盖,振得温有衾整个人都木了几秒。

  还不等他回过神,忽然实验室的门把手略一转动,嘎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学长?”

  盛璟珩脚步一顿,目光露出一抹意外,反手关上门后,走了进来。

  他骨折的脚在三天前刚刚去医院拆了线,时隔两个多月,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你怎么这么早?”

  盛璟珩诧异的问道。

  他昨天好不容易卡线赶完了dll,特意今天早起过来实验室想着推一下实验的进度,可却没想到温有衾来的比他还要早。

  “唔......”

  温有衾犹豫了一下,但没等他开口,盛璟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凝,蓦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诧地问道:“你该不会在这里睡了一晚吧。”

  温有衾点点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暗哑:

  “嗯。”

  说话间,他活动了一下僵直酸痛的脖子和腰,同样意外地冲盛璟珩问道:

  “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

  “这几天都在忙期末作业,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了,打算今早来把之前卡住的分子模拟过程顺完。”

  温有衾有些感慨:“期末了,大家都忙起来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肩颈,这个地方酸痛僵硬,估计是趴桌上睡了一整晚的结果。

  “是这里不舒服吗?”

  忽然,盛璟珩朝他走近,带着温烫的掌心轻轻抚上他的肩颈,没等他说什么,便开始一下一下用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捏了起来。

  温有衾张了张嘴,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被瞬间被堵在了喉口,过于舒适的感觉让他一时半会没能开口拒绝,于是最终只是很浅淡地点了下头。

  “力道还可以吗?”

  盛璟珩又问。

  堵塞的经络被稳健有劲的手掌缓缓揉开,一股热流从颈部流经四肢百骸。

  “嗯。”温有衾舒服得情不自禁从鼻音里轻哼出一声。

  盛璟珩手上动作不明显的一顿,眸底幽深莫测。

  “咳。”

  温有衾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有些奇怪,尴尬地干咳一声,想原地逃离。

  “可以了,舒服多了,谢谢。”

  但盛璟珩手上却加大了点力度,又重新将温有衾摁回了椅子上。

  他的声音沉冷而平静地传来,听起来像是在跟他解释,但却又有种不容置喙的意思。

  “你趴了一晚上,不好好放松摁开僵硬的肌肉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很难受。”

  温有衾无法抵抗,只能抿着唇,继续承受着盛璟珩手上的力道。

  在肩颈出摁了良久,那双手又缓缓上移,来到了温有衾的头顶,继续为他按摩着头顶穴位,帮他放松。

  拇指精准地摁在穴位上,一下一下从前往后按摩摁压,其余四个手指轻轻搭在温有衾的耳朵两侧,并未施力,却始终虚虚的拢着他的脑袋。

  敏感的耳朵被有意无意的碰到,很快就发出了异样的反应,刹那间变得充血泛红发热发烫。

  温有衾:“......”

  他在盛璟珩的示意下颈部微微后仰,闭着眼睛,佯装无事发生,努力忽略着耳朵的热度。

  头顶强劲有力的手指力道适中,精准地摁在他头顶穴位上,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帮他放松。

  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舒适的按摩中,竭力忽略耳边指腹似有若无刮过而带来的酥痒。

  渐渐的,他还真的平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的实验室被阳光照射着,显得通透明亮,但温有衾却在这略有些晃眼的日光中,再度滋生出了丝丝睡意。

  安静了许久,他忽然无预兆地开口:

  “我其实那天下午从警局回到宿舍后,就把申呈电脑里的文件删掉了。”

  盛璟珩慢半拍反应过来:“是你给他的课题资料?”

  “嗯。”

  温有衾点点头,不等盛璟珩再度开口,他很快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出尔反尔,不太好?”

  “怎么会,”盛璟珩挑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很解气,谢谢学长帮我报仇。”

  他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帮温有衾按着摩,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说:“我就是有点意外。”

  毕竟温有衾前段时间才跟他说过不喜欢跟人产生矛盾,不喜欢被打破平静的生活,更不喜欢因此而带来的麻烦。

  “其实我也没想到。”温有衾轻轻地笑了一下:“当时确实是有点冲动了,但其实冷静下来想想,也没有后悔。”

  盛璟珩垂眸看着他,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温有衾长直如婴儿般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抖动着,跟立在脸颊上的小绒毛交相呼应。

  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良久后才开口,缓缓给温有衾说着自己的想法:

  “其实有时候一味的退让也是没有用的,反倒会让自己更加委屈。”

  他努力斟酌着话语,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像是在说教。

  “我感觉学长好像经常会下意识地调停矛盾、避免冲突,但是在做出退让的时候,却好像并没有因此感到放松啊。”

  盛璟珩的话语间褪去了平日的冷酷,像低醇的琴音,泛动着琴弦安抚着温有衾。

  温有衾睫毛颤了颤,不可否认盛璟珩说的是对的。

  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的性格。

  或许是小时候习惯了在看到矛盾的苗头后会立刻退步熄火,导致现在的他在人际交往中也下意识地充当调停者和退让的那一方。

  因为他能够忽略到那部分给自己带来的不好感受,所以每一次的退让对他来说都是麻木的,他并没有特别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渐渐的,在发生相似事情时,他也就习惯性地一直在用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甚至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

  直到今天。

  盛璟珩在静谧通透的实验室里,窗外明亮的阳光将他的脸颊照得光亮温暖,头顶的发丝也在光晕的衬托下显得毛茸蓬松。

  他神情很认真,专心致志地帮自己按摩着头顶时,用缓慢但是明确的语气,指出了这一点。

  “抱歉学长,可能我有点多嘴了,但都说到这里了,我还是想说说我的想法。”

  盛璟珩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注视着温有衾脸上的表情,徐徐开口:

  “其实我感觉在日常相处中产生矛盾是很常见的事,但如果每次都以委屈自己的退让方式来处理,久而久之对方就很容易得寸进尺,把你的好当做是理所应当。”

  他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声音却十分坚定。

  “一味的退让只会换来更肆意的欺压,但如果在一开始后的时候就明确地摆出了自己的底线,态度强硬一点,后续或许会少受一些委屈。”

  说完后,他顿了顿,很快又道:

  “当然,以上仅是我的个人看法,可能也有不成熟的地方,学长听听就好。”

  温有衾没有立刻说话,他在思考盛璟珩的话。

  其实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道理,但却从来没有人、包括他自己,这么明确地将这个道理点出来。

  在此之前,他虽然很偶尔的也会感到憋屈,但却没有对此过于深究。

  盛璟珩的话犹如一道明镜,破开了他模糊混沌的思绪。

  好像......确实如他所说那般,过往自己做出的退让并没有换得一个好的结果,而是将这份关系滑向底端。

  比如跟关子昂。

  再比如和申呈。

  “好了。”

  正当他出神时,盛璟珩松开了为他按摩的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打断了他的思绪。

  “但不管怎么样,这绝对都不是学长的错,错的是那些借着学长的好意诛求无厌的人。”

  盛璟珩垂眸凝视着温有衾头顶被揉乱的发型,犹豫片刻,又伸出手,一下一下把他的头发理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