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复抽空扫了眼宋一青兴致高昂的表情,撂倒前面的人后颇有些纳闷地回答牧枚,“不是,我和这宋家少爷也不熟,怎么可能是我叫的。”

  宋一青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作为一个体育特长生,内心一直多少都存在一点热血梦,“我听大庆哥说的,立马就过来了。”

  白家父母也不是傻子,回到候车大厅后没看到两个儿子人影,立刻就打电话给平时和他们最亲近的宋一青。接到电话时宋一青也摸不到头脑,但难得机灵了一回,挂了电话就打给了牧枚。

  牧枚的电话忙音,他才又打给了大庆。

  大庆一巴掌挥开一旁染了个奶奶灰的二流子,目瞪口呆地开口,“我哪儿想到你居然真的会过来,我的意思是让你报下警。”

  “那你报了吗?”牧枚和何复的声音同时在一片混乱中响起。

  宋一青一呆,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坏了,我给忘了。”

  牧枚哒哒哒地踩着那双玛丽珍,一脚踹开一个正借机偷袭白皎的混混,“我——”

  “不过。”宋一青信心十足的声音又响起,“我跟许委说了,你们放心吧。”

  “——真服了!”牧枚声音一转弯,“你怎么转头又跟人家许妹妹说了,这多危险啊!”

  宋一青好歹还是个学体育的,许安然可是根正苗红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的三好学生,要是也卷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呃。”宋一青也反应过来了,有点理亏地砸了一个混混一拳,“应该...应该没事吧,正常人听到之后都会直接报警,不会直接跑过来的。”

  大庆有点欲说还休地看了一眼听说了这事就直接跑过来的宋一青,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一个混混挥着什么东西冲向牧枚,她头一扭灵活躲开,但耳坠被甩掉一个,烦躁地回踢一脚,对方立刻趴下了,“我真服了你们这群小男生。”

  “他妈的。”瘦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白初贺!我不是说了让你一个人过来吗,你他妈——”

  大庆一巴掌让他闭了嘴,“不好意思啊,我们人缘比较好,跟你不一样。”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警笛声,几个混混听见后脸色立刻变了,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

  瘦猴看到了,气得脖粗脸涨,“几个孬种,你们怕什么?!”

  那些混混也是有脾气的,原本还在犹豫着,听见瘦猴这话,手里的东西一甩,呸了一口,“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你不孬,那你一个人慢慢耗吧!”

  一群人如鸟兽散,一瞬间的功夫,隧道里就变得空荡起来,只剩下瘦猴一人。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瘦猴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其实也开始退缩了起来。

  现在不比以前了,尾子洞那一片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破旧,但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混乱肮脏。

  瘦猴咬咬牙,鞋跟往后退了退,心里大骂起支使他的林澈,骂着骂着突然反应了过来,脸色一黑。

  林澈嘴上说的好听,什么一根线上的蚂蚱,实际上本人压根连面都没露一下,抛头露面的事全都是他来做,风险全都是他来担。

  想清楚这点,瘦猴也不计较那点面子了,抓住空挡甩开大庆,转身往隧道另一头跑。

  尽头代表出口的亮点越来越近,瘦猴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逃出生天的狂喜隐约冒出。

  下一秒,他整个人忽然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瘦猴眼睛往下一斜,看到了一张沾染了一些泥灰,但难掩白净的脸。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隧道里的光源本就稀薄,一切都暗影憧憧。

  黯淡的光线将其他的一切都隐入黑暗,唯独这张脸,白生生的,浮在半空中,像一个尘封着的陈旧幽灵,光怪陆离,终于顺着寒冷的夜风从过去的岁月里追了上来,玻璃珠似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瘦猴。

  瘦猴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心底搭了个寒颤。

  阴魂不散。他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风吹动了那张脸微湿的鬓发,但没能吹散那双眼睛里的光,似乎所有折进这隧道里的月光都盛在其中,莹莹发亮,鬼魅一般。

  “不行。”

  清亮的声音响起,从四面八方开始,像潮水一般朝瘦猴包围了过来。

  瘦猴记得这个眼神,属于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孩。

  他回过神来,整个人像呛水了一般,狠狠地将自己的手使劲抽了出来,惊恐又厌恶地看向那张苍白面庞。

  “滚!”瘦猴破口大吼起来,整个人艰难地往后退。

  “不行。”

  声音再一次响起,瘦猴这次终于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和白初贺那个蠢货不一样,他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白皎就是小月亮这件事。

  从那个姓林的学生口中听到这事后,瘦猴一开始坐立不安。虽然林澈说白皎完全不记得这些了,但他仍旧心虚紧张,害怕某一天听见来自警察的敲门声。

  他犹豫再三,终于忍受不了惊弓之鸟一样的心态,偷偷在上学日的时候找了次机会,在海珠附近躲着,悄悄打量着,想看看那个孱弱瘦小的孩子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

  海珠的放学铃声就像一把剑,悬在他的心头。

  他等了很久,终于看到在林澈手机相册里看过的那个男生走了出来,背着双肩书包,穿着干干净净的制服,迷迷糊糊地往前走。

  瘦猴亲眼看到那张脸时的想法,就和在林澈那里看到照片时一样。

  他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小月亮。

  曾经略微干瘪的脸颊白皙莹润,经常被嘲笑是鬼佬的稻草发色完全变成了深茶色,比所有同龄人都瘦小的身板已经长开,虽然不及身边那个闹腾的男生结实,但也抽了条似的,像棵沐浴在春风里的小树,挺拔又舒展。

  他很难再在如今的白皎身上找到过去贫困又弱小的模样,连那副笑容看起来都无忧无虑的许多,和过去讨好的笑容完全不同。

  瘦猴还是不放心,趁着那个小男生走过路旁的一家便利店时,装作急着进去买东西的样子,和那个男生擦肩相撞。

  瘦猴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状态,脖子上的血管砰砰直跳,心似乎要从嘴巴里跳了出来,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撞到男生后,瘦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意外又惊讶,和男生对视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明明是他主动撞过去的,谁知道男生看起来反而更抱歉,摇了摇头,看着瘦猴的脸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没撞到你吧?”

  瘦猴终于放下心来。

  孩童的长相易变,但他不一样,他那时就已经成年,长相从来没变过,最多换了个发型,看起来更吊儿郎当了一些。

  但白皎完全没有认出他,道歉后就接着离开,反而是白皎身旁的那个男生颇为愤愤不平,故意扯大嗓门说了好几句“什么人啊!”

  瘦猴站在便利店里,听见白皎压低声音,“好了好了,也怪我走路没有注意。”

  声音飘远了,瘦猴捏紧了手里的烟,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看来林澈没骗人,白皎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过去,否则不会对他的脸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前的小月亮可是一见到他就脸色煞白,躲在墙角里,像只可怜的老鼠。

  瘦猴至此,完全放了心。

  小月亮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白皎。

  这世上再也不会存在小月亮这个人。

  连同那些见不得人的人事物一起,掩埋在了最灰暗的过去,风一吹,消影无踪。

  可现在这个鬼魂一样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瘦猴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盯着面前那双清明透亮的玻璃珠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白皎脸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眼神。

  这是小月亮的眼睛。

  瘦猴脖根开始微微冒汗。

  这种眼神,这种呆愣又死板的眼神,不是和十二年前一模一样吗?

  一瞬间,瘦猴有些分不清时间,仿佛仍然身处十二年前的那一天。

  “......别他妈这样瞅着我。”瘦猴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十二年前,他好不容易把小月亮谈了个好价格,收了定金,第二天人就不见了,连带着另外两个小孩一起。

  做那种生意的人,定金不是那么好收的,收了,就别想脱手了。

  瘦猴狂追到了火车站,还破费买了票,总算混上了火车,一节一节车厢找过去,终于在列车停靠这个站台的时候找到了小月亮。

  小月亮硬座席上,靠近车尾的位置。他个子很矮,坐下后几乎只能露出一个头顶。还好阳光足够明亮,照出一簇微翘起泛着金光的发梢,才让瘦猴一眼找到。

  小月亮看起来还挺高兴,以为自己终于逃脱苦海,能生活在阳光下,两只小手摩挲着硬座席中间的塑料桌,不知道能有什么好,时不时还用趴着用脸颊蹭一蹭,似乎想试试中途打盹的话是不是能睡得很舒服。

  瘦猴狞笑着,看了一会儿小月亮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等小月亮悬着的双腿开始开心地微微晃悠时,才走了上去,欣赏着小月亮瞬间变得灰暗的小脸。

  那时候想带走一个小孩太容易了,一套话术下来就能把其他旅客骗的团团转。

  他抓着小月亮的手,残忍地感受着小月亮颤抖的指尖,等感受够了,才冷笑着低声问他,其他人呢?

  小月亮颤抖着声音说不知道,瘦猴又问了几遍,直到不耐烦地威胁他,再不说,回去弄死你们。

  他以为小月亮的脸会变的更加恐惧绝望,他本以为会是这样。

  但小月亮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手也不抖了,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在思考什么事,又像是停止了一切思考。

  他们站在列车连接着的通道门前,发车的声音响起,瘦猴终于失去了耐心。

  “不说是吧,你等着,等我找到了的。”

  另一个肯定在这个车上,反正要发车了,这就是个密闭的大箱子,不管在哪儿,他迟早都会找到。

  谁知道他刚一转身,双腿忽然一紧,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不行。”

  瘦猴大为光火,“你说什么?!”

  他被小月亮紧紧死抱着双腿,小月亮蹲在地上,像个沙袋一样拖着瘦猴动弹不得。

  瘦猴都不知道一个小孩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

  他边掰小月亮的手边扭头,一转眼,就看见那对大大的玻璃珠。

  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脸上的眼睛。

  极度的清亮、纯粹,因为过于通透,变得像一种无机质的东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勾勾地望着他。

  就像纪录片里,被猎人射杀后的鹿,撑着最后一口气,双目圆睁,倒映着黑洞洞的枪口。

  瘦猴始终不愿意承认,那时候他被惊得心里猛地一跳。

  “不行。”

  那声音又飘了起来,明亮到炫目的阳光像层纱,轻轻地落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像受难者的殉道服。

  那对玻璃珠子更亮了,亮得吓人。

  “不行。”白皎说。

  警笛的声音已经很接近了,几乎就在耳边。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瘦猴觉得像是飞速地晃过了十二年的岁月,这十二年似乎在一瞬间被粉碎,让他重回当初。

  脚步声急速接近,好几束明亮的光束不断逼近,聚拢在一起,像明亮的月光,照出了那张浮在瘦猴面前的来自过去的苍白浮影,终于照亮主人的全部轮廓。

  那双眼睛越来越清晰,瘦猴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真正的眼神。

  绝不呆愣,更不死板。

  那是平静又坚决的眼神。

  光束越来越明亮,在暗处时深茶甚至发黑的发色一寸一寸明亮起来,镀上像十二年前的阳光一样明亮的光晕,慢慢褪去暗色,一点点迸出稻草一般的浅金。

  瘦猴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看着那头细软的头发一层一层地褪去暗色。

  是小月亮。

  是小月亮的颜色。

  月光在那双眼睛里,映出瘦猴逐渐扭曲的脸。

  小月亮从来...从来就没有......

  “你...他妈...”瘦猴咆哮地张开嘴,牙齿随着扭曲的表情和变形的声音带出野兽一般的唾涎,语气嫌恶至极,“你他妈从来就没有变过...是不是?死人一样的眼睛,跟耗子一样,看了就让人觉得晦气!”

  五六岁的小月亮拖着他,打开车尾的门,像水鬼一样缠着他,一起滚下列车。

  明亮的白光已经困住了瘦猴,和从前列车上的阳光一模一样,甚至比十二年前不断逼近的金属铁轨的寒光更加可怖。

  他也像十二年前那样,咆哮地挣扎着,扬起一只手,狠狠地朝着面前男生右肩的地方砸去。

  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会像当年那样,狠狠地打烂小月亮的肩膀,让小月亮像只老鼠一样苟且偷生,再也不敢张口说话。

  一股更大的力道扼住了他的双手,勒住了他的脖子,踹向他的膝盖弯,揪住了他的头发,踩住了他的后肩。

  就像他曾经对小月亮做过的那样。

  瘦猴闷咳了一声,噗地吐出一口血。

  “住手!”

  倒在地上的瘦猴听见声音从头顶响起,这声音很熟悉,他头疼欲裂地想了会儿,心底浮起一个精瘦凶狠的小男孩的影子,挡在另一个孱弱的幼童身前。

  瘦猴睁开肿起的眼皮,看见了一堆人压在自己的身上。

  大庆死死扼着他的双手,何复手肘勒着他的脖子,牧枚鞋尖点在他的膝盖弯上,宋一青手指薅住了他的头发。

  还有双帆布鞋,重重踩在他的右后肩,瘦猴听见细小的咔嚓一声。

  瘦猴钻心入骨地惨叫了起来。

  “警察!后面逃跑的那几个立刻给我停下!”威严的声音响起。

  ...

  月光像流水,穿梭过野草丛,温柔平静地照亮一行人。

  大庆和警方简单说明了一下,走过来拍了拍坐在地上的白初贺。

  白初贺抱着白皎,白皎蜷着双腿缩在他的怀里,没有发抖,只是静静地望着镀上一层银光的草尖出神,就像在发呆。

  大庆嘴巴张了张,心里念头一转,还是没有出声,悄悄地走到宋一青身边努了努嘴,“怎么样了?”

  宋一青抠了抠脑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大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叹了口气,“可能...可能皎儿还没回过劲儿。”

  “是吗?”就连一向粗神经的宋一青也感觉出这样的白皎不大寻常,他憋了半天,“可是...可是小白平常还是...还是挺爱说话的吧?”尤其是面对白初贺的时候。

  在宋一青印象里,白皎性格本来就很开朗,虽然有时候有些慢吞吞的,但绝对算不上沉默寡言的那类人。

  他曾经攒着醋劲儿观察过,白皎在白初贺面前尤其话多,几乎到了话痨的程度。就算白初贺不开口问,他也会像倒豆子一样说个没完,从幼儿园说到小学,从小学说到初中,再从初中说到高中,就差没把自己身份证号码背给白初贺听。

  宋一青私下还挺纳闷,白皎并不是那种毫无戒备心的人。他虽然开朗,但在关键时候嘴巴严的出奇。就比如那个姓林的,每次来找白皎聊家事,白皎能做到很自然地跟他一直聊下去,但分毫不会透露自家家事的一分一毫。

  他和白皎也算是从小六就认识的竹马了,宋父曾经骂过他,说让他多学学白皎,别什么话都说,哪天让别人套话给拐走了都不知道。

  “是吗?”大庆听完宋一青的话,若有所思地开口,“...也许是他下意识想把狗儿不在时发生的事都说给他听吧。”

  “啊?”

  “其实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关系很好。”大庆解释道。

  宋一青颇为受伤,“我还以为小白的竹马是我呢。”

  “行了行了,你也是他竹马,别抱怨了。”何复翻了个白眼。

  宋一青悄悄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许委还好吧?”

  一直没冒头的许安然站在警察身边,手里攥着一根木棍,攥得死紧,警察每押过一个人就紧张一下,“还有五个跑了,总共十六个人,我在外面数过。”

  警察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小姑娘帮大忙了。”

  许安然点点头,有点愧疚地和身旁的牧枚悄悄开口,“对不起啊,没进来帮你们。”

  她到了这边后看里面闹得太凶,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进去添乱,捡了根木根守在外面,等着给警察指路。

  “说什么呢。”牧枚摸了摸她的头,“你这样做是对的,要是真冲进来了我们反而头痛了。”

  许安然这才好受一些,“我叫了救护车。”她补充道,“叫了好几辆。”

  两人一起看向不远处的两个男生。

  白皎依旧坐着,发着呆,白初贺在一旁耐心地陪着他。

  月色静谧,不知怎么的,每当这种时刻,他总想起课堂上地理老师讲过的那些话。

  [大家是不是觉得月亮很迟钝呢?]

  他凝视着安静坐在他怀里的白皎,白皎仍然在看着月光下的那株生命力极强的野草,眼神不曾挪开。

  月光需要1.25秒才能抵达人类的双眼。

  [人眼需要光线反射才能看清东西。所以迟钝的并不是月亮,而是我们。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我们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看清它原本的样子。]

  迟钝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他啊。

  白皎的发丝在月光下微微晃动,闪着浅金的光芒。

  月亮和地球之间的引力,牵引着彼此始终相伴,从不分离。

  潮汐是他们彼此陪伴的刻印,海水见证着他们每一次互相吸引。

  就算相隔千里,他们也不会真正分离。

  “皎皎,我真笨啊。”

  白皎没有吭声,只有风吹过他的眼睫。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医护人员下车后愣了愣,“你们哪位需要急救?”

  何复下意识指向牧枚,牧枚则指着大庆,大庆指着不远处的两个男生。

  “.......”医护人员看了一眼,“感觉你们都需要进一下医院。”

  警察在后面大声道:“还有这儿,还有几个。”

  白初贺碰了碰白皎的手腕,白皎还是没有说话。

  白初贺轻声开口,“皎皎,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