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醒的还算及时,医生交代过,如果超过一段时间还没能醒过来,很大可能会造成后遗症。

  听见张爷的声音前,一旁的白皎原本正在发呆。

  急救争分夺秒,救护车自发将他们拉来了距离老城区最近的综合医院。这家综合医院在高架桥边,车辆来往,一面是进城,一面是出城。

  人来人往,这家综合医院在这里守候多年。

  和救护车到医院的时候,白皎的一颗心全在张爷身上悬着,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打量医院里的环境,只有在张爷沉睡的这段时间,他才回过神来大致看了一眼。

  这家综合医院的评级尚可,但一眼能看出已经有了些年头,卫生自然是无可指摘,但走廊的那些地砖边缘,等候室的塑料椅子,不可避免地发旧泛黄。

  病房里要更明显一些,胶合板的衣柜边角修修补补了几次,内壁里能看到各种各样岁月留下的痕迹。

  白皎也算是医院的常客,但宋琉和白远一般只会带他去相熟的主任那里复查。那里的医院是新区市中心的综合医院,各处设施要比这里崭新得多。

  他应该没有来过这里的。

  安置好张爷后,医生以为随行的家属只有白皎一人,嘱咐白皎记得去开单子签字补办住院流程。

  白皎经过这一遭惊吓后也有些缓不过来,一时半会儿没想起大庆和刘老头也正在往这边赶,听了医生的话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关好病房的门后转身就往门外走。

  急诊住院部在七楼,和医院主楼不是同一栋。医院的路线又相当复杂,每一处的电梯各有不同的去处,还要分医护人员专用和病患专用。

  走到走廊的另一边时,白皎听见其他的病患家属正在拉着护士问路,护士耐心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家属才总算勉强搞明白一点。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脚步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电梯门口。

  等电梯人不少,旁边有一位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这儿也忒复杂,看见白皎这么一个年轻人过来,赶忙拉住白皎问去缴费处应该走哪里。

  白皎被她拉住,心里也很茫然,但在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就已经脱口而出,“坐这个电梯下去到三楼,走西边的通道就能到大厅了。”

  老太太似乎已经晕头转向找了很久,听见后连忙给白皎道谢,又笑呵呵地说这么熟悉,是不是经常来。

  旁边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像是老太太的家属,听见老太太的话后连忙拉了拉她,小声说哪儿有这么说话的,又转头冲白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白皎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电梯正好到了,零零散散的人走进,白皎按了下三楼的按钮。

  一旁的年轻女性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悄声开口。

  “弟弟,我想再问问去停车场应该走哪里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儿太绕了,别说老人分不清,我自己也有点找不到路。”

  白皎听见后,嘴巴微张了一下。

  电梯内壁是光可鉴人的钢板,他在镜子般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困惑不已的脸。

  电梯按钮亮着,白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了指二楼。

  他不敢确定自己潜意识里冒出来的路线,“嗯...好像是到二楼,然后去C栋的电梯,再下负二楼。”

  旁边的年轻女性连忙道谢,“对对对,想起来了,护士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白皎的双厨抿得紧紧的,闻言点了点头。

  他应该是没来过这里的。

  应该没有来过才对。

  三楼到了,年轻女性扶着老太太对白皎又道了声谢,离开了。

  白皎走得比其他人都要慢一些,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在医院连接两栋楼的廊桥下。

  廊桥是半露天的,转头能看到远处通往国道的高架桥,高低错落蜿蜒在一起,像有生命的脉络。

  白皎盯着那条可以通往南市的高速路口看了一会儿,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廊桥的另一端连着着主楼,白皎人还没有到,视线已经飘了进去,看见了另一端人来人往的医护人员们。

  就像游戏载入地图一样,他还没有走进去,但大脑已经自发地构建起主楼的构造和模样。

  一楼大厅可能会有三个护士台,中间有一栋李时珍的室内雕像,从楼上看像一个三角。付费处和药房说不定分别在大厅两边,拿药的时候要来回穿梭,动线并不方便。

  也许...也许他是真的像白初贺说的那样,有建筑方面的天分,只看到建筑的大概形状就想象出了其中的分布。

  电话响起,打断白皎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接起来,是大庆的声音,告诉白皎住院手续这儿他和刘老头来弄,让白皎不要担心。

  “皎儿,辛苦你多留一下,看着点张爷的情况。你吃晚饭没呢,我顺道给你打份饭上去。”

  大庆刚交完押金,说完话后电话对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有些疑惑,难道是信号不好?

  另一头的白皎抓着手机,大庆“皎儿?皎儿?”的声音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白皎觉得自己的眼珠有些干涩,转动时没有平常那么灵活。

  他慢慢垂眼,一切场景尽收于眼中。

  白皎五指倏地抓紧手机。

  三个护士台,三角一边一个,他看见大庆正拿着电话站在北面的护士台前,电话里传来他向值班护士询问住院部怎么走的声音。

  人来人往中,另一头的刘老头离开缴费处,慢悠悠地把一沓单子折好揣进怀里,走向另一边的药房。

  本该只存在于脑海中想象出来的场景和构造,真实无比地出现在面前,每处细节都和白皎大脑里的画面如出一辙。

  最中间的李时珍雕像拿着一册卷轴,双眼悠长地望着大厅所有或哭或笑的人。

  电话里的声音仍然在响着,“皎儿?...哎这儿信号怎么这么差......我马上上去啊。”

  白皎呆呆地听着,直到电话被对面的大庆挂断。

  他又在三楼站了一会儿,直到大庆和刘老头向电梯那头走去,才又转身原路返回。

  住院部七楼的护士站,两位小护士正在讨论这周又被主任薅了多少根笔,看见神情恍惚的白皎时,友好地开口,“是家属吗?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跟我们说。”

  白皎晃了晃头,说没事,抬脚离开了。

  两位小护士在后面看着,她们见惯了神情各异的病患家属,听白皎说没事,就转头继续忙工作。

  白皎回到了病房里,守在张爷床边坐了一会儿,脸上的呆滞感更重了,直到病房门被推开,响起热热闹闹的声音。

  大庆提了一大口袋东西进来,刘老头跟在后面咕哝,说哪儿就要买那么多东西了,医院旁边东西本来就贵,浪费钱。

  白皎终于稍微回过一点神来,看见大庆捎了几盒盒饭上来,“皎儿你应该还没吃吧,快垫几口。”

  白皎并没有什么食欲,“谢谢大庆哥,我不饿。”

  大庆不由分说,把筷子一起塞给他,“快吃,一直守在这儿呢吧,不饿也吃点。”

  白皎只好接过,下意识没说自己刚才也下去了的事。

  一次性饭盒打开后不知道这是什么套餐,成堆的胡萝卜堆在里面,相当扎眼。

  他不想拒绝他人的好意,夹了块胡萝卜刚想送到嘴里,就听见病床上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白皎立刻撂下筷子,凑到床边。

  大庆听见声音和刘老头一起凑了过来,三个人脑袋挨着脑袋,一起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张爷。

  谁知传出一点动静后张爷又没反应了,大庆看了一会儿,小声道:“该不会我们听错了?这还没醒呢吧?”

  白皎没说话,难得有些固执地守在床边。

  大庆说完话没多久,张爷的眼皮终于动了动。

  “嗳,醒了醒了。”大庆激动道。

  张爷苍老的眼睛闭着眯了眯,本就苍老的眉眼又出现了一些沟壑,随着心电仪的滴滴声,半晌后,他缓慢睁开了双眼。

  病房里灯光明亮,他似乎不太适应,虚虚地眯着眼睛,眼珠转了转,看向白皎。

  “这是醒了。”刘老头在一边评价道。

  虽说醒了,但张爷眼睛仍然半眯着,像没睡醒一般,盯着白皎看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张口,“......小月亮?”

  白皎愣住。

  大庆脸上高兴的表情僵住了,一双小眼睛灵活地转来转去,但半天都没能说出什么合适的话。

  最后还是刘老头拨开大庆,往前面凑了点,“老张?醒了啊?”

  张爷又闭了闭眼睛,正在他们都猜测是不是又睡过去了的时候,忽然又挤出一句话。

  “多大年纪了还抽烟,一身烟味。”

  “是醒了。”刘老头气笑了,“你小心着,半夜我给你气管拔了。”

  大庆这才松下心来,但瞥见旁边一愣一愣的白皎,心又紧了起来。

  这关头,张爷的眼睛又朝白皎看了过去,“小月亮,是你送我过来的?”

  白皎嗓子有些发干。

  大庆和白初贺都跟他说过,张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了,刘老头那天也叼着烟,说人老了,是这毛病。

  张爷把他认成小月亮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病房的灯光太明亮,光线折进张爷的眼睛,让那对平常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变得十分明亮锐利。

  就像他第一次跟着白初贺到阴家巷那天,深夜的灯光下,张爷站起来问他“小月亮,你好点了没”的那时候。

  那时候的张爷似乎难得精神了起来,站在灯下,身形不再佝偻。

  一瞬间,白皎以为自己看到了四十来岁,精神尚好的张爷。

  白皎挤出有些发干的声音,“嗯,我去看你,发现你倒在烟柜后面呢。”

  张爷的眼睛大概是被顶灯剌到了,眼皮合上,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转了转,胸腔里挤出一声笑。

  刘老头在旁边开口挖苦他,“年轻时积的德都在这儿了。”

  张爷闭着眼睛,伸出只手来。

  白皎不解其意,下意识地伸手握住,手指被张爷轻轻捏了捏。

  张爷的声音仍然有些虚弱,“长这么大个儿了。”

  刘老头也不挖苦他了,在旁边耸着肩膀笑,精明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大庆眼珠子快转成地球仪了,愣是没吭声。

  “那会儿没白疼你。”张爷抓着白皎的手,轻轻摇了摇。

  大庆瞅着张爷状态还行,按了铃,护士和医生马上进了病房,簇拥在病床前问张爷现在的身体情况。

  白皎和大庆刘老头一起退开了点,等医生检查完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又凑了上来。

  张爷刚醒,精神不是很好,被医生围着问了一大圈,眼底浮起明显的疲惫之色。

  “累了?”刘老头在旁边问他。

  “睡会儿,睡会儿。”张爷模糊不清地嘟哝了声,没过一会儿,呼吸均匀平缓了下来。

  刘老头点点头,抓着张爷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睡你的吧,没人烦你。”

  等张爷睡得差不多了,他才转头,“我在这儿看着,这老头没啥事,你们该干嘛干嘛,该回家回家。”

  大庆笑了笑,“怎么还过桥拆河呢,我也在这儿看会儿张爷。”

  刘老头往大庆买的一堆东西那儿一扬脖,“不是还没吃饭呢么,全拿出去,一股菜味儿。”

  大庆讨喜地和老头儿逗乐似的绊了几句嘴,拉了拉白皎,拿走了两盒盒饭,剩下的东西都放在病房里,一样没碰。

  关上房门的时候,白皎往里面望了眼。

  刘老头伸手调了调输液的滴速。两个干瘪的小老头,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拢了拢棉袄窝在陪护床里。

  白皎回头,小声问大庆,“大庆哥,单子都签上了吗?”

  大庆安慰他,“别担心,刘老头都签了。”

  白皎犹豫了一下,他经常去医院,对这些手续也算熟悉,“不是要家属签才行吗,大庆哥你有联系张爷爷的家人吗?”

  大庆望了眼病房,悄声道:“张爷一辈子没结婚,没子女,上头二老也早就走了,刘老头能给他签,没事儿。”

  “哦。”白皎点了点头,但心里仍然有点担心。

  他想起张爷那家小卖部门口堆的一箱箱货物,有些已经蒙上了不少灰。

  现在网络发达,阴家巷这种老小区周边的配套也很成熟,张爷的小卖部看起来生意很一般,也就小区居民偶尔买买副食品,恐怕没有什么多大的进项。

  白皎找了点委婉的措辞,“那住院的那些钱......”

  大庆是人精,一听就知道白皎是什么意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阴家巷那一片的楼和商铺都是他的,皎儿你还担心他?我估计张爷说不定比你们家还有钱呢。”

  “哦...哦。”这白皎倒是真没有想到,吃了一大惊。

  张爷平常抓着一个苍蝇拍守着小卖部,看着朴素的很,没想到原来其貌不扬,是个包租公。

  “你别看张爷现在看着颤颤巍巍的,人年轻的时候可精神得很呢。”大庆边拿着盒饭边和白皎聊,“我们——我小的时候,张爷那会儿四十来岁吧,还没现在这么颤悠,长得跟吴彦祖老了似的,挺招阿姨喜欢。”

  白皎点点头,仔细想了下张爷的长相,发现张爷确实五官很板正,只是人老了,平常看起来又凶巴巴的,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长相。

  他们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护士台,白皎又想起来一件事,“刘爷爷不吃饭吗?”

  “吃,怎么不吃,估计在病房里吃着呢。”大庆说。

  白皎“啊”了一声,“他不是说饭菜味儿大吗?”

  “你真信了?”大庆诙谐地看了他一眼,“外边有微波炉,他是想着咱俩年轻,得吃热乎的,又怕咱们不好走开守那儿守一晚上,才赶咱们出来的。”

  白皎点了点头,小声道:“大庆哥,你真聪明,我就看不出来这么多。”

  大庆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那倒也不是,刘老头心思确实很难看出来,相处久了才能明白。之前在车上他还担心你来着,问你哥——坏了!”

  白皎听到一半没听到下文,不得其解,“什么坏了?怎么了?”

  大庆抓耳挠腮地把手里饭盒递给白皎,掏出手机,“我都给急忘了,还有个你哥呢!”

  白皎听见大庆提到白初贺,突然有些反常地安静下来,没说话。

  大庆没耽误,立刻给白初贺打了个电话过去,但不知道白初贺那边在忙什么,电话一直在忙音中,没有接通。

  打了好几通,大庆放弃了,“算了...反正你哥老大个人了,应该也不至于出啥事。”

  他一边嘀咕,一边又给白初贺发了几条消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发完短信,大庆才发现旁边的白皎一直没吭声。

  这和他印象里的小话痨白皎很不一样,有些反常。

  大庆消停下来,问了路过的护士哪儿有微波炉,带着白皎过去一起热饭。

  饭盒塞到微波炉里,大庆才出声,“皎儿?想什么呢?”

  白皎低声开口,“张爷刚才又叫我小月亮了。”

  大庆没声了,安静了下来。

  张爷这几年记性是有些不行了,总还觉得现在还是十几年前。大庆之前听说他总把其他小男生认成以前的他,总是把别人叫住,问人家又去哪里晃悠去。

  但那天他和刘老头聊天,听刘老头说张爷的记性时好时坏的,没个准,有些时候又精神起来,跑去问刘老头有没有出去收这个月的租金。

  刘老头每次提到这个,都忍不住笑话张爷,说人糊涂了但钱不能忘。

  大庆每次也笑呵呵说,您俩都一个脾性。

  “嗯呢。”大庆埋着头研究微波炉的按钮,没敢去看白皎的脸,“可不,我也听见了。”

  大庆本来还想下意识说句“人刚醒,估计不大清醒”,但话到嘴边,大庆都不忍心说出来。

  总觉得这样是骗了白皎,又损了张爷。

  “大庆哥。”白皎的声音就在旁边,“你说,张爷他真的老糊涂了吗?”

  大庆像个缩头鹌鹑,“咋突然这么问呢?”

  白皎声音低低的。

  “张爷有些时候叫我小月亮时看着很精神,没那么老,眼睛也很亮。”他有些混乱,“大家都说张爷老糊涂了......我也分不清,总觉得有些时候不像,但是...但是没糊涂的话,怎么会把我认成小月亮呢?”

  大庆听白皎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声音很困惑,似乎不知道哪种说法更有说服力。

  白皎说着说着,慢慢想起自己心里一直惦记的那件事。

  “大庆哥。”他看向大庆,“我听许安然说,牧枚姐在你那儿看到过一张小月亮的照片,她说是黑白的,觉得和我很像。那张照片还在不在啊,我也想看看。”

  大庆舌头都快打结了,“咋...咋突然想看那张照片呢?”

  白皎低着头,声音有些难过。

  “他们都说我和小月亮很像,张爷也经常把我认成小月亮,我想看看小月亮到底长什么样子,才让大家都把他看成是我。”

  他想到牧枚给许安然看照片时说的话,声音变诚恳了许多。

  “我也想帮你们早点找到小月亮,免得...免得张爷总以为我是他,把该给小月亮的都给我。”

  张爷那只苍老的手的温度似乎犹在手心,那句“没白疼”里夹杂了很多厚重的情感。

  但那些是属于小月亮的,就像大庆给他下的那碗满满当当的面,不该由他来代替小月亮接受这些弥足珍贵的温情。

  听完白皎的话后,大庆沉默了下来。

  大庆听得难受。

  白皎用着难过的声音去心疼一个不存在的第二人,为此,甚至把那些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不断推出去,用惭愧不已的声音说着这些应该属于小月亮。

  可这些该属于他啊。

  这些本就属于他,白皎没有任何为此惭愧自责的必要,也不应该这样拷打着自己已经积压了许多难过回忆的内心。

  大庆当然知道白皎说的是哪张照片,为了方便,他也用手机拍下来过,牧枚那张就是他发过去的。

  这张照片现在就存在他的手机里,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可以拿给白皎看。

  可一旦记忆恢复,加诸在白皎身上的也许会是成倍的痛苦,与之相比,只是为此自责也许还来得好受一些。

  大庆挣扎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要掏出手机了。

  “叮”的一声,微波炉的声音响起,就像大庆已经做好决定的内心。

  但与之同时响起的,是护士台传来的一道压也压不住,疯了一样的问询声。

  “请问这里有没有叫白皎的病人?是个十七岁的男生,个子不高,有点瘦,穿着海珠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