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变得更大,天边翻滚着阴云,让岭北住宅区的灯光看起来都散发着凉意。

  暴雨瓢泼,白初贺和吴叔一起披着雨披找遍了周边的停车坪,也没能找到那个平常开朗又可爱的男生。

  “初贺!老吴!”不远处传来宋姨的喊声。

  白初贺打着手电筒,抬头望过去,看见宋姨和家里的阿姨站在另一头,看见白初贺看过来后挥了挥手,动作十分急切。

  白初贺心里一沉。

  时间紧急,出来找白皎的时候,大家没有过多商量,自发地分成两拨从南北开始找。现在他和吴叔在这里和宋姨他们碰了头,而宋姨身边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果然,等他们走近了一些,宋姨一双满是雨水的手立刻抓住白初贺,“初贺,怎么样,找到了吗?”

  白初贺的手背紧绷着,青蓝色的血管隐约浮现,他摇了摇头。

  宋姨眼里略带希望的眼神一下子灭了,涌上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的情急之色。

  “这怎么办,怎么办...”宋姨喃喃着,吴叔也跟着着急。

  宋姨是这里最年长的人,早些时候也帮着宋琉和白远一起打理过生意,头脑相当好使。平时宋琉和白远不在的时候,宋姨就是白家拿主意的人。

  现在连唯一的主心骨宋姨都乱了神,吴叔的一颗心也跟着砰砰直跳。

  远处小路传来刹车声,随后是一连串踩在水洼中的脚步声。宋姨立刻看过去,看到西装革履的白远奔跑过来,甚至没来得及打伞。

  白远跑到白初贺身边后停了下来,白初贺下意识地和他对望了一眼。

  白远的眼神也很急切,但比起在场的人,他要沉稳得多,不至于慌了手脚。

  “姨。”白远早就注意到慌神的宋姨,扶了他一把,“还是没找到小皎吗?”

  宋姨看见白远后稍微冷静了一点,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往白远身后望了一眼。

  远处的路上只有白远的车,不见其他人影。宋姨心下稍安,但还是不敢放松,“阿远,小琉呢?”

  白远低声道:“我跟她说我回来取合同,让她先回那边的房子休息。”

  宋姨赶紧点点头,连说了两个好字,“对,先别跟她说,怕她着急。”

  吴叔也跟着点头,这事真不能告诉宋琉,宋琉心里肯定还对年轻时孩子被抱走的事情有阴影,神经很敏感,不能轻易刺激到她。

  宋姨急得跺脚,“阿远,这——”

  白远心里也着急,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镇定道:“小皎跑出来的时间不久,肯定还没走远。他不是小孩子,不会往危险的地方走。我也和你们一起找,一定能找到。”

  宋姨胡乱点点头,不想耽搁时间,听白远说完后就急忙跑到其他地方去继续找白皎,吴叔也跟着一起。

  白远和白初贺站在原地,白初贺没有说话。

  算起来,这是他们父子第一次单独相处,只是时机实在是不太对,他不知道该对白远说些什么。只是听见白远说没告诉宋琉的时候,心里也稍微松下一些。

  白初贺不想再浪费时间,心情也很混乱。但于情于理,这个关头,他应该和白远开口说句什么。

  “我去那边找”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白初贺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暖。

  白远稳稳当当地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声音沉稳,“儿子,别着急。”

  白初贺微愣,半晌后迟钝地点点头。

  一行人又散开找了一会儿,但仍然不见人影,连白远的脸色都开始有些微微发青。

  吴叔情急道:“要不报警吧!”

  一旁的阿姨摇摇头,“时间太短了,派出所不会受理的。”

  吴叔愁的团团转,“小少爷到底去哪儿了,这周围到处我们都找过了,实在是没人啊。”

  一旁的白初贺闻言站定,不知道为什么,视线飘向远处的那片海岸。

  阴云密布,那片墨蓝色的海现在混进了黑夜之中,辨不清交界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翻涌的浪花,一波又一波地打下。

  白初贺心里冒出一点奇怪的预感,这预感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但那点可能性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催使着他迈出脚步。

  “我再去找找。”白初贺丢下一句话,就在宋姨和吴叔的视线里跑没了影。

  “哎!初贺!”宋姨在后面叫了一声,但白初贺已经不见了。

  海岸和住宅区有一段距离,直线距离并不长,但当初开发商考虑到安全因素,把这一片和住宅区划分开,没有直行的路,想去海岸只能绕路而行。

  但白初贺来不及管这些,翻过墙,跳了下去。

  鞋底立刻传来和住宅区的水泥地不同的砂砾摩擦感,这种久违的感觉让白初贺晃了一下神。

  他其实几乎从来不去海边,活到现在也一共只去过三次。第一次是小时候和大庆与小月亮去过一次,第二次是初中从南市路过海市的时候,第三次是现在。

  他回南市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再度来到记忆里的这片海。

  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但这片海从来没有变过。哪怕当初在这里许愿的三个小孩只剩下两个,海岸线的月亮仍旧每天照常升起。

  白初贺没有给自己挤出时间多想,跳下来之后,立刻跑向海边。

  秋天的海风潮湿,带着一点淡淡的咸腥味,和遥远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不留余地地挤进他的鼻腔。

  风吹得很凶,他的头发被狂乱吹起,雨水像箭一样划过他的脸。

  白初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到来海边找白皎。

  其实那一瞬间,他想到的并不是找人的事,而是莫名其妙地想起几天前在他卧室里,白皎一眼认出他笔记本里夹着的大海照片是在岭北,然后茫然又理所应当地说,他很喜欢这片海。

  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但白初贺心里就是有种预感,他觉得白皎就在这边。

  这一次没有小月亮的原因,他想到的只是白皎,只是这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男生本身。

  冷冰冰的雨砸在脸上,微痛的触感却让白初贺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清晰。

  暴雨铺天盖地,又是一道闪电落下来,白初贺借助这漆黑夜晚里唯一一瞬间的明亮,看见了远处海边的一个小小人影。

  海浪那么大,让这个人影看起来只是渺小的一个小黑点。

  闪电之后,天又暗了一下来,一切归于黑暗,那个人影也在视野之中淡却,甚至连模糊的轮廓的无法看清。

  白初贺笔直地朝那个方向跑去,一步都没有歪。

  他一边跑,一边在雨中想,白皎明明那么怕黑,却只身一人跑到了海边。

  他的小狗对他一定非常重要,意义非凡。

  跑近一点距离后,那个在黑夜之中模糊的人影终于再一次显露出来。

  白初贺看见了白皎,似跑似走地行走在海边,摇摇晃晃,声音已经变得很小,沙哑地嗫嚅着什么。

  他身上还穿着校服,短袖衬衫和绀色长裤早就被打湿,头发淌着水,刘海被吹得散开,露出白皙的额头,脚上踩着拖鞋,袜子沾满泥泞,费劲但努力着向另一边走。

  风太过寒凉,白皎的头昏昏沉沉的,疲惫不堪,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视线一片模糊,他甚至没办法分不清脚下的砂砾和海浪,只有偶尔涌上脚背的湿润冰凉无声地提醒着他不要走进大海中。

  他像一个盲人,行走在昏暗黑夜的海边。

  白皎觉得浑身上下都冷极了,如坠冰窖,他甚至开始有点糊涂,分不清自己在哪里,是在做什么。

  但他的嘴巴像强迫症似地小声念着:“小狗...”

  每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就会一下子想起杜宾走丢了这个事实。

  夜晚的海边很黑,白皎很害怕,可他更怕小狗也和他一样,不知道缩在哪里,在雨中瑟瑟发抖。

  白皎的声音陡然提高,又用自己现在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大喊了一声,“小狗!”

  但他现在太累了,即便是最大的声音,也立刻被风吹散,消失在海边。

  脚下的拖鞋走在沙滩上有些打滑,白皎趔趄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整个人向前跌去。

  跌倒的一瞬间,他仍然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小狗——”

  茫茫夜色中终于传来一声回应,“小心。”

  一双温暖又熟悉的手抱住白皎,白皎跌倒在一个湿漉漉的怀抱中,沉重的眼皮终于不自觉地搭了下来。

  他还是昏昏沉沉地喊着杜宾的名字,然后听见粗重的喘气声,一片湿意里,贴着他的胸膛一起一伏。

  白皎努力地睁开眼,“小狗...哥哥?”

  喘气声停止了一瞬间,毫无保留地抱着他的身体好像僵硬了一下。

  呼啸的狂风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雨水无声地滴落在海边的两个人的身上。

  片刻后,白皎听见熟悉的嗓音,微低,但很沉稳,回应着他,“嗯,我在。”

  手电筒晃动了一下,一片耀眼白光袭来,白皎闭上了眼,复而再睁开,看见了一双俊美狭长的眼睛,和漆黑的眼瞳。

  白皎忽然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喃喃道:“哥哥,我的小狗不见了。”

  白初贺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楚了白皎的脸。

  白皎在哭,不知道哭了多久,眼角一片红,眼睛已经微微发肿。泪水源源不断地从那双合拢的眼缝里流出来,流到脸上,消隐在雨水中。

  白初贺不清楚白皎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哭,因为白皎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像个毫无生机的瓷娃娃,没有发出一点哽咽的声音。

  白初贺想,白皎笨笨的,又很糊涂,雨这么大,他可能都没发现自己流了很多眼泪,和雨水一起淌得满脸都是。

  只有温热的眼泪留下来,才能看出瓷娃娃在无声地哭,边哭边走在海边,呼唤着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伙伴。

  “小狗不见了...哥哥...不见了。”白皎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话。

  白初贺抱紧他,把出来时带的厚衣服裹在白皎身上,又把渔夫帽按在白皎身上,“我知道,我带你去找,然后我们回家。”

  他背起白皎,向另一边走去。

  白皎对他来说真的很轻,哪怕裹着一件厚重的外套,背在背上也是轻飘飘的,白初贺牢牢托着他的大腿,却还是时不时有种暴风会将白皎吹远的错觉。

  “白皎,抱紧我。”

  他虽然这么说,但白皎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几乎快要昏过去,他不知道白皎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白初贺不放心,“白皎?听见了吗?”

  半晌,白初贺听见雨声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白皎抬起沉重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双手垂在他胸前,随着他的脚步一摇一晃。

  “听到了。”

  细弱又沙哑的声音传来。

  白初贺这才继续背着白皎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白皎:“他平时喜欢呆在哪儿?”

  白皎的脑袋昏沉闷痛,但还是听见了白初贺的声音。他的眼皮止不住地垂下去,又会在完全合拢的时候努力睁开。

  白皎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大脑缓慢转动着,去理解白初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觉得头好痛,许许多多思绪交错在一起,复杂又令人难以理解。

  又过了一小会儿,白初贺才听见白皎断断续续的声音,尾音微弱,让他怀疑白皎有没有理解他的问题,是不是在无意识地回答他的话。

  “在...桥下......”

  白初贺微微皱眉,听着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听不懂白皎的意思。

  白皎的手搭着,颈弯没有一丝缝隙地贴着白初贺的后脖颈。交颈相贴,白初贺能在白皎发出每一个声音的时候感受到白皎柔软的皮肤下传来轻微的振动。

  “小狗...在桥下。”

  白初贺把白皎往上颠了颠,更稳地背住白皎,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白皎这句有点令人费解的话。

  什么意思?桥洞?那条杜宾一开始是白皎捡回家的吗?

  白初贺听出白皎说话已经有些胡言乱语了,他不想让白皎再消耗体力,便没有再问。

  虽然他没有再问,但白皎却像梦呓一样,仍旧断断续续地说着。每吐出一句话就要歇很久,然后继续毫无知觉地呢喃着。

  “一直陪着...小狗...陪着我。”

  白皎的大脑在短暂的清明和混沌之中做着挣扎,可是周围雨声太大,他整个人疲惫不已。白初贺背着他,一步一晃,就像一个沉静又令人感到安心不已的摇篮。

  他在温暖体温中逐渐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脑海中许多碎片不连贯地涌出,毫无逻辑性,就像没有任何规则的梦境。

  白皎很喜欢这片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宋琉和白远拿回来的宣传册上第一眼看到岭北水苑的这片海之后就觉得十分向往,几乎到了执念的程度。

  宋琉和白远在商量哪个楼盘好,白皎抱着体型小一些的杜宾,坐在他们旁边,仰起头说:“妈妈,我想和小狗一起住在海边。”

  小狗应该也很喜欢这片海,听见白皎的声音后汪汪叫了一声。

  于是白皎说:“妈妈你看,小狗好像也喜欢。”

  不对,小狗一定很喜欢这片海,因为小狗和他一起去海边的时候,安静地在海边呆了很久。

  白皎困惑地想,是什么时候来着,他和小狗是什么时候去的海边来着?

  宋琉戳了戳他的额头,“小狗都没见过海,小皎又乱说。”

  白皎很认真地摇摇头,“小皎没乱说哦,小狗答应过我要一起住在海边的。”

  宋琉温柔地笑:“那好吧。”

  对,小狗答应过他,长大了会和他一起住在海边。所以他会在海边一直等着,等小狗回来找他。

  等谁?白皎心里冒出个小小的声音,稚气又迷茫地问着。

  等小狗呀,白皎心里回答。

  那个声音又问,那小狗呢?

  小狗一直和他在一起呀。

  小狗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哦,那小狗呢?

  对哦,那小狗去哪儿了呢?

  小狗要去很好的地方了,你让他去吧,不要再找他了。

  那个稚气的声音说着,你不是希望小狗去更好的地方吗?

  对哦,小狗要去更好的地方了,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可是我只有小狗了。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在坐火车,周围的雨声慢慢变成气势汹汹的人声,恶狠狠地问他狗在哪儿。

  白皎没有回答,他站在火车上想,小狗去了更好的地方。

  白皎喃喃道:“可我只有小狗了......”

  白初贺背着白皎,一边走,一边安静地听着。

  白皎好像又哭了,白初贺的后脖颈感觉到一阵湿润的温热,顺着他的脊骨滑下去,流到了背上。

  白初贺听见白皎小声呢喃着,声音微弱,但很坚决,“我要和小狗一起住在这里,我只有小狗了......”

  雷声停了,雨变得小了一些,但仍旧下着。

  白初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完全听不懂白皎在说什么,但从白皎最开始说的那句话里猜测出杜宾会在哪里。

  也许是在那种狭小阴暗,但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白初贺心里有了想法,背着白皎走进海岸边上的一片树林里,搜寻着杜宾的踪迹。

  他的雨衣已经脱了下来,罩在白皎身上,保护着白皎不被雨淋湿。

  要找到杜宾一定要趁早,否则杜宾可能会越跑越远。找不到杜宾的话,白皎醒来后也许还会再一次跑出去。

  小树林里很泥泞,小路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会有一盏路灯。但这点光线对于这个天气恶劣的夜晚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白初贺背着白皎,没办法看清路面的情况,只能在有限的视野里寻找着能藏下一只成年狗的地方。

  找了很久,他终于在一片泥泞里看到了一堆混杂在一起的小脚印,消失在一个小土堆后面。

  白初贺压低声音,试探地叫了一声,“小狗?”

  雨声中,忽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叫声,但他的眼前不见杜宾的影子。

  白初贺又叫了一声,然后感觉到有个东西擦过他的小腿。随后,不远处响起杜宾压在嗓子中饱含威慑性的呜呜声。

  白初贺提着手电筒找过去,看见了体型漂亮瘦长的杜宾。

  杜宾平时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此刻沾满了泥泞,在雨中看不出平常优雅帅气的模样,此刻在其他人的眼里恐怕只是一只凶神恶煞的流浪狗。

  杜宾似乎察觉到白初贺背上意识模糊的白皎,前爪在泥地上抓了抓,本能地压低脊背,对白初贺呲出了牙。

  白初贺面不改色,平静地开口:“小狗,过来。”

  杜宾没有动弹,但牙收了回去,前爪不安分地挠着地面,一双眼睛止不住地往白初贺的背上瞧。

  一人一狗危险地对峙着。

  这时,白皎似乎听见了杜宾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小声道:“小狗?”

  杜宾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眼睛里的凶光瞬间消失,变成湿润的黑豆眼,四条腿快速跑过来,嗓子眼里接连发出一串呜咽声。

  白皎声音发虚,“小狗,你去哪儿了?”

  杜宾不会说话,用头蹭了蹭白皎悬在空中的小腿,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一圈,停下来后打了个喷嚏。

  白皎终于放下心来。

  精神一松懈,疲惫就成千百倍地涌上来。白皎还想开口,但连呼吸都觉得很累,声音断断续续。

  白初贺微微偏头,想叫白皎不要再说话。

  两个人挨得太紧密,他转头的时候,嘴唇猝不及防地擦过白皎的脸颊。

  柔嫩软和的触感一转而过。

  白皎的脸在冰冷的雨夜中微微发凉,但皮肤很细腻,脸颊软软的,还没有完全脱离稚气。

  白初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杜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停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蹲坐在白初贺脚边,不像白初贺,没有一丝越轨,

  距离很近,白初贺能看到白皎贴在耳边的湿润短发,垂搭下来的细密睫毛,睫毛尖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在极其有限的光照下闪闪发光。

  白皎的嘴巴微张着,不断地有淡淡的白雾呼出,嘴唇因为夜晚的这一场变故而有些皲裂,但在雨水的润泽下,看起来仍然柔软。

  白初贺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白皎的嘴唇会不会像他的脸一样软。

  似乎察觉到他忽如其来的异样,被雨水打湿成一簇一簇的睫毛忽然动了动,然后微弱地抬起,比那些水珠更明亮的眼瞳看了过来,半梦不醒地望着白初贺。

  白皎的眼神还沾染着一些意识不清的迷茫,但已经足够明亮、清澈,像一颗没有沾染任何杂质的水晶。

  他努力出声,视线有些模糊,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虚弱地问白初贺:“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白初贺扭过头,盯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