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直觉也是莫名的准。穿过店内, 走到后院户外区,就看到了林乐喜。
她正坐在高脚椅上,侧对着这边, 手里握着个宽口杯, 与一个打扮漂亮的陌生女人谈笑。我没叫她, 找个稍远的空位坐下,点杯啤酒。
啤酒送来时,林乐喜也过来了, 就她一个人。
“哈,好巧哦。”她说。
“巧合的事多着呢。你朋友呢?”
“还是算不上朋友啦, 聊几句的陌生人而已。”她拉开空着的椅子坐下,“我还以为你不会自己来酒吧。”
“路过进来歇会儿。”
“歇?吴霜出差延期了啊,你该没什么事情要忙才是。”
“她出差我可以休假。逛了一天街,有点累。”
“还逛街哦, 和谁?”
“自己。”
我可不是喜欢逛街的人。林乐喜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里可是我的常驻点之一,既然这么巧你也来了, 我请客。”
说着就点了一瓶龙舌兰。
“一大瓶哪喝得完,我还有一杯啤酒。”
“没事, 剩下的存着。”
林乐喜看我无精打采的样子, 就问怎么了。
我本想说没事的, 但又想,或许真的需要找人商量一下,理清头绪。
于是我问她:“如果有些事巧合太多, 你会如何认为?”
“多到什么程度?”
“非常多。”
“如果非常多,通常认为是有意为之。”
我问她要了一个硬币, 抛起接住,扣在桌面。
“正还是反?”
“正。”
“我猜你会猜对。”
手挪开, 果然是正面。
再抛一遍,她猜反面,我说她这次会错——事实上,我对了。
再接连好几次,我都能说中她猜得对不对。
她笑了说:“你有点厉害哦。”
她还没觉察出这“巧合”有多巧合。
“换个玩法。你抛硬币,我猜。”
“行。”
连续十几次,又是全中。
她惊讶了:“怎么做到的?!”
还没完,我又问服务员要了骰子和骰盅。
“啧啧,喝个酒而已,还要玩骰盅么?”
“不喝酒。你摇骰子,我猜出每一个骰子的点数。”
林乐喜对这种玩法嗤之以鼻,哪有人这样玩的。
然而,就像开盲盒一样。六个骰子,每一次我都能准确说中每一个骰子的点数!
林乐喜一脸不敢相信。把骰盅和骰子都换了,仍然如此。
“赵肆勉,你是有透视眼?”
“没有,真的就随便猜的。”我说,“这种程度的巧合,如何有意为之?”
“这能叫巧合么?除了认为你有特异功能,或者在变什么魔术,我实在想不出怎么解释。”
显然她对这项“技能”非常感兴趣,缠着要把秘诀教给她。
“你真有特异功能?这玩意真存在啊?”
“真的就是瞎猜,碰运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我买了十二个盲盒,每一个都是想开出什么就真的是什么。”
“那你该去买彩票!或者借着这能力成为一代赌神!”
对呀,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人们会追究厄运的来由,认为恶必有源;却甚少怀疑好运的起因,顶多只笼统地归结为神来好运。
诶,等等。神?神的话——
假设!假设这虚拟世界是基于我的意识建立的……那我就是缔造者,那不就类似“神”一样的存在么?
加上这一条就全部解释得通了!
虚拟世界呈现的所有事物都与我的记忆相符,而我也会拥有地图内最高权限,还可以拟订条件……如此庞大的世界,必然有个自动运行的系统管控维持平衡,所以就算是缔造者也不能任意妄为。然而,只要不破坏平衡原则,碰运气的小事都能心想事成……
扯吗?扯!但我就是强烈地觉得,这就是答案!“答案在我脑子里”,所以我脑子里的就是答案!
心里一阵激动!倏然从座位站起,上身越过小桌子,双手捧了林乐喜的腮帮:“想到了!我想到了!果然就该跟你商量啊!”
林乐喜一头雾水,瞪大双眼往后缩了缩:“喂喂!虽然大家都喜欢女人,但朋友一场,你别忽然来这一出行不?好歹也循序渐进点……”
呃……是有点失态了,我放开她,坐回到座位上。
“抱歉。”
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很不正常,林乐喜小心翼翼地问:
“你最近怎么了?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一惊一乍的。”
稍稍冷静,我还需再理理思路。整理思路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转换成语言描述出来,而最适合的听众,就坐在对面呢。
“呃,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构思了一个故事……”
我很满意自己的灵机一动,借着这个编故事的幌子,把最近所经历的所想的,都当作虚构的故事说了出来。
林乐喜确实是个好听众,听到不清楚或不合理的地方,她还会适时提出疑问。借着她的问题,我又理顺了一些细节。
···
故事说得足够长,酒也喝得快见底,我们都有点醉醺醺的。
林乐喜兴致勃勃地讨论“故事”情节:“……所以,女主A因为死亡登出了游戏,而女主B却无法登出?”
“嗯。”
“既然是缔造者,怎么会被自己造的东西困住呢?”
“她忘记了登出的方法嘛,就出不去了。”
“相爱的人不能相见多难受啊。你打算怎么安排?让女主A再重新登入吗?”
“我在想,如果A不能再次登入呢?”
“那让女主B也死出去就好了嘛。”她打了个酒嗝,又马上推翻自己的说法,“呀,不好,那样的话,这故事就和普通生离死别没啥两样了。就像……那个……袁苑桉去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你也以同样的方法去和她团聚……那可不行!万万不能。”
她说得没错,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解释合理,但却不敢保证真实性。毕竟真的太扯了,根本脱离常理。如果不是以编故事的形式说出来,估计林乐喜已经在联络杨医生了。
话说回来,像“死亡登出”这种事,当然不敢贸然尝试——万一我的假设是错的,不就真死了吗?
幸好,还有那个提示:拟订一个条件,然后执行。
假设我的意志对这个世界会产生影响,那这条也很好理解了。
渐渐,我有了一个明确的想法……但执行它需要林乐喜帮忙。
···
“故事”讨论完,酒也喝光,拉起林乐喜。
“走了,今晚去我那儿。”
“干嘛呢?都朋友一场别搞这些。”
“想哪去了?我想做个试验,要人帮个忙。”
“凌晨诶,朋友。上次拆手机也是这样,你怎么老是在凌晨突发奇想?”
“反正你又不必早起,帮个忙。”
她说着有意见,倒还是摇摇晃晃跟着上了出租车。受酒精影响,其实我脚步也有点浮,但意识依然非常清醒。
回到住处,我让她在楼下等着,自己跑上去把竹刀拿了下来。
“我们再来模拟一次当初遇袭的情况。”我说,“你照我脑袋来一下。”
这就是我拟订的条件——夜间在遇袭同一地点被竹刀击打,就会自动登出系统。
我认为拟订的条件必须不寻常,设定满足的条件要多,这样才不会在日常生活中无意间触发——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与游戏的原则冲突,才会被系统接纳。
——总之试试没坏处。
天气有点回暖了,暮气潮湿,林乐喜倚着过道的墙壁冷眼看我:“你喝醉了吧?大半夜玩这个。又不是电视剧,敲一下就能把残余的记忆恢复。”
“帮个忙。”
“这一天天的,你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一会儿编小说,一会儿又做什么恢复记忆的实验。这很叫人担心,知道不?”她醉醺醺的,但眼神却是非常诚挚。
说我怀疑我们所处的世界是虚拟的?不,我说:
“……我想袁苑桉,很想很想。过去这一年多里,没有一天不会想起她。一想到再也无法见到她……我都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这是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想见她,我才不管这世界是虚拟还是真实——反正它显得那么真实。
我叹了口气,又说:“我知道我最近的举动让人费解……我想把这些或许荒谬的努力都试一遍,想从这份思念里解脱出来。帮帮我吧。”
林乐喜还是那样靠着墙,半眯着眼,过了好一阵,又打了个酒嗝才说:“行吧。”
竹刀交到她手里,背过身去。
“面!”
随着一声吆喝,头顶被轻轻敲了一下,轻得几乎碰到头发就停了。
“哪有人偷袭还吆喝气合的。”
“习惯了嘛。”
“再来一次。”
这次很安静,头顶又被轻轻敲了一下。
什么都没发生。显得有点儿傻。
“太轻了,用点力。”
再来几次,力度只加大了一点点,还是一切如常。
酒意上头,林乐喜有点不耐烦了:“没面罩保护用力会死人的!玩得差不多了吧?上去睡觉啦。”
“用力击打一次我就罢休。”我还不想放弃,“像真的袭击那样,击打!你能控制好力度不把我弄死的,对不?”
“行……满足你。”
又一次,竹刀结实落到后脑,确实比之前力度大了很多。
痛!
然而,够么?
正这么想着,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