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火锅已到尾声, 我跟她俩简单解释了情况,先离席。
匆匆下了楼。这个点正是大部分人吃完饭要走的时候,天气又冷, 不太好打车。
还好有些事是钱可以解决的, 我在打车平台上不停往上加价, 没多久就来了一辆。正要上车,就看到林乐喜快步追过来,手里还提着个不大不小的纸袋。
“我也去。”
诶?
“反正吃完饭了。”说着她就抢先坐进了后排。
“袁苑桉呢?”
“她结账。我俩去。”
···
工厂不远, 去到才发现吴霜并没有电话里形容的那么严重。
这会儿她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状态看起来还可以。估计是工厂的人怕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不好善后, 才特意把我叫来。
“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说你晕倒了,叫我赶紧过来。”
“大惊小怪,不过是脚步有点浮。你该直接问我……”
别人都说晕倒了啊,当然就不会想着跟本人联系。
然后她就看到了跟在我后头的林乐喜, 直接停止了说话。
“吃东西了没?”林乐喜的语气不算友善,完全不像平时。
“一点。”
然后一路提着的纸袋就放到吴霜面前。
“趁热吃。”
原来袋子里是一份汤粿条, 还配了肉和青菜。鬼知道什么时候打包的。刚才打车也没花多长时间。
吴霜看了那碗粿条,就说:
“没胃口。”
林乐喜依然语气不好:“还胃痛是不是?多少吃一点, 吃完去医院。”
“多大点事。”
“低血糖不是一回两回, 胃不好还不注意。”
“老毛病, 去医院干嘛。”
“来都来了,陪你去一趟。”
……
她们就这样不甚友善地你一句我一句。
吴总在公司向来说一不二,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林乐喜也是, 我几乎没见过她这么严肃,一丝嬉皮笑脸都没有夹杂。神奇的是, 最后作出让步的竟是吴霜。
她拿起筷子,多多少少吃了两口, 还同意去趟医院。
汤粿条才吃了几口,吴霜就放下筷子了。林乐喜没说什么,把剩下的处理掉,就催她去医院。
打样要修改的地方还没改好,还有一点手尾。我主动提出我在这儿等着,等改好了再拍照确认,吴霜同意了。
送她们下趟楼。
楼下停着四五辆车,林乐喜走在前面没说话,径直往吴霜的车走去——显然她知道是哪辆。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两人的关系就不是她们自称的“不熟”。本来被叫来接人的是我,林乐喜只是跟过来,可这阵势,倒像我才是附带跟来的呢。
···
她们两人走了,就剩我一个人还待在会客室,等修改。
等着也没啥事。
刚刚走得匆忙,留下袁苑桉代为结账。正好趁现在发条消息,问她付了多少,把钱转过去。再告诉她我得晚点回家,弄完工厂的事还得回趟公司。又顺便问问她回去了没。
她很少会秒回消息,通常都会隔个一阵子。过了两三分钟,她才回话说:没回去,突然有个方案要马上改,还好带了电脑,现在还在火锅店临时加班。
——哎呀,今天真不是个聚餐的好日子,大家都有方案要改。
改方案嘛,也不好打扰,我只好继续坐着发呆。你知道,工厂的会客室嘛,不像写字楼很多人加班,大晚上的无人又空荡,还挺无聊的。
那就顺便看看图纸好了。说真的,入职以来我就没接触过公司的业务,图纸也是第一次见。不过还好,不是什么工程图,都是外观上的设计,还是能看懂的。
看了一阵,又收到几条新消息,是吴霜交代注意事项。我又核对了一遍。
又过了一阵,又有新消息发来,这回是袁苑桉,她说我的车还停在公司楼下,如果我回公司取车的话,能不能绕道去火锅店接她。
当然可以!
好难得!袁苑桉居然主动提出要人去接。终于她也愿意麻烦我啦,朋友之间互相麻烦有来有往才好嘛,说明被信赖了,不生分。
只不过,这一来一回恐怕没那么快。
她说不着急。急的是她的方案,改动又比较大,一个小时能改好提交就不错了。
你瞧,明明刚刚还悠哉悠哉地吃着火锅呢,转眼就三个人都有事要忙,大概这就是打工的生活。
···
弄完各种事情回了趟公司,再折返火锅店已经比较晚,看着店都快打烊了。停了车走进去,袁苑桉就坐在一楼等位的地方。饭点挤满人的等候区,现在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人了。
“等很久了?”
“还好,刚刚改完提交了。”
笔记本电脑都还没收,就放在一边。
“那算OK了?”
“算是吧,希望今晚不用再改。”
“都几点了,还改。”
“难说。”顿了顿,她又问,“吴总没事吧?”
“低血糖,吃过点东西,林乐喜带她去医院检查了。”
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说是老毛病了,医生检查过没什么问题,开了点药,已经送回家了。然后林乐喜还补了一句:助理请盯着点,让她按时吃饭!
好吧……
终于大家都忙完了,松口气。
——既然提到了吴霜,就不得不说两句八卦了。而且还是袁苑桉开的头:
“吴霜是林乐喜什么人?看起来林乐喜很紧张她。”
“说是朋友,你信么?”我用的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她也顺应我的语气:“我猜肯定不是像我们这样的朋友,打包粿条时她可着急了。”
“有多着急?”
“嫌服务员动作慢,都自己动手了。还要把菠菜挑出来,说菠菜对胃不好。”
“我觉得真不一般。你没看到,她俩说话就跟有仇似的。在公司哪有人敢这样跟吴总说话啊,可吴总又挺听她的,说不吃又吃,说不去医院最后也还是去了。”
“哈,可她们又都说跟对方不熟。”
我在公司听到的八卦大多都跟袁苑桉提过,所以很多细节她都是知道的。
咦?等等……明明很关心却总说跟对方不熟……
不就是相似的……?
这会儿,袁苑桉坐在凳子上仰头说话,嘴角还挂着笑。我低头看着她的面容,脑子里想着“你也常说和我不熟”——嘴巴就擅自切换了话题方向:
“不像我们这样的——我们是什么样的朋友?”
“不会一听说低血糖就着急打包晚饭的朋友。”
“我会的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会给你打包。”
这话说得就像别有所指,对不?
袁苑桉却是稀松平常,低头把电脑收进包里:
“我不需要。我会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
“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也稀松平常,“走了,回去吧,人家要打烊了。”
“好。”
前后脚步跨出店门那道门槛。周围光线一暗,再回头,照明灯招牌灯都关了,红色大门里头黑洞洞的。看来就等我们走了打烊。
倒车,开出去。
“谢谢来接我。”袁苑桉说。
“又不麻烦。上班也要跑腿当司机,很习惯了。”
“那个……我不是有意使唤你。”
“知道知道。这能叫使唤么,不就是顺道一起回家。”
“嗯。”
“今晚吃饭老有事情打岔。下回找天大家都不必加班,还要吃火锅,趁冬天还没过去。”
“你喜欢打火锅?”
“挺好的呀,就算人少也会显得既热闹又开心。”
“不怕烫了?”
“放凉点就好了嘛。”
车子不紧不慢开过街道,外头冷,车里有暖气舒适很多。灯光照亮路边的一排绿植,树上还开着紫色的花。我多看了几眼,又说:
“哎,有没有觉得今年冬天来得特别奇怪?之前迟迟不降温,一降温就变得很冷。可都这么冷了,花却没有谢。我们院子里的锦葵、桂花、鸡蛋花都还开着。”
“我们这里本来就冬天也有花开。”
“可这些花的花期都在夏秋呀,正常来说,该凋谢了。”
“花期?”
“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事忘得干净,有些没用的却记得清楚。你看,那是紫玉兰。”就是路旁那开着紫色花的树,“一般是春天开花,有时会在秋天再开一次。但到大冷天还开着,还挺神奇的。”
袁苑桉打开手机搜索。
“真的,紫玉兰花期主要集中在每年春季……”她抬头看路的另一边,又问,“那边红色的是什么?”
“凤凰木,夏天的。”
她又查了查,估计我没说错。
“也许降温来得晚,它们没来得及凋谢吧。”我这么猜测着。
“你说我们院子里还有什么花?”
“锦葵、桂花、鸡蛋花、羊蹄甲,噢,还有三角梅……”
“说说看,它们什么时候开花?”
“呃……锦葵从春天到秋天都开花,桂花秋天,鸡蛋花夏天,羊蹄甲秋天到第二年春天,三角梅也差不多,但更长一点……对吗?”
袁苑桉对照着网上的资料:“全对……现在它们全都还开着花?”
“嗯,走出阳台就能看到啊。晾衣服时也能闻到桂花的香味。”
袁苑桉没说话,捧着手机像在思考什么。
于是我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原来你喜欢花?”
“还好吧,偶尔看看心情不错,也没觉得很喜欢。也不知道什么会记得这些。”
关了手机屏幕,袁苑桉还是在思索中的样子。以至于后来和她说话,她都应得有点敷衍。
车还是停在露天停车场,下了车还要步行一段回家。时间比较晚了,路上已没什么人,阵风吹过就更显冷。我裹紧衣服加快了些脚步:
“好冷。要不收拾收拾车库,把车停回去吧。停外头不方便,晚了回来也不安全。”
“嗯。”
袁苑桉只简单应了一声,抱着臂走路,下巴埋在围巾里像在想事情。大概还在考虑要修改的方案?谁知道呢。
又走了一段,就听到她说:“要不,周末去趟植物园?”
咦?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