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修士之身弑杀天道,可谓是异想天开,但屋里两人细细思索一番,都觉可行。

  旧天道,又非新天道,而且那人还是旧天道的一半,如何杀不了?

  温枫良和逢霜想法一致,可谁都没开口,温枫良借口不舒服,魔气有些失控,把逢霜留在身边,少年暗中瞪了眼温枫良,推门出去了。

  “阿霜,”温枫良靠坐在床头,微微仰头看着逢霜,轻声道:“我在想,若你当时没来救我,恐怕……”

  恐怕对空梧派动手的人就是他。

  逢霜拧了拧眉,不想和温枫良单独待在一间屋子,但想到空梧派刚出了这等惨事,又按住了想离开的心思。

  当天下午,温枫良回到空梧派,择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亲自埋了谢岷。那柄断剑被他插在谢岷坟前,墓碑上刻着谢岷的生平。

  温枫良跪在墓前,郑重发誓,他绝不会放过旧天道,他定然会为师兄弟们报仇雪恨。

  风过树梢,野花在脚边随风摇曳,温枫良凝视着谢岷的墓,久久不曾动弹。

  他待了多久,逢霜便在不远处等了多久。

  “阿霜,我想不明白,空梧派到底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从温枫良与旧天道打交道以来,旧天道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

  他回忆师尊曾对他说过的话,宗内所有地方他都想了一遍。

  空梧派没有禁地,藏宝阁藏的东西算不上多珍贵,逢霜从乾坤袋随便掏一件都能进藏宝阁;藏书阁内典籍不多,逢霜神识一扫,便清楚里头没有失散难得的心诀卷轴。

  这两处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无他人进出的痕迹。

  所以旧天道到底想要什么?

  温枫良脚步一顿,逢霜顺着他视线看去,了然道:“你怀疑东西在芷兰境?”

  芷兰境虽自成一小方世界,但以旧天道的能力,在空梧派动手那日,怎会见不到芷兰境?

  除非……

  温枫良缓慢道:“他进不了芷兰境。”

  如果旧天道想要的东西真的在芷兰境,他又进不了芷兰境,那么很有可能会从跟着刘褐进芷兰境的弟子身上下手。

  少年咬了口桂花糕,摇头说:“这件事你们找我就找错人了,那地方对我有限制,我也进不去。”

  旧天道也好,新天道也罢,都进不了芷兰境。

  温枫良看着少年若有所思,垂了垂眼眸,他问道:“前辈为何要帮我们?”

  “秘密,”少年一笑。

  温枫良又道:“我有几个问题,不知前辈愿不愿意解惑。”

  少年道:“你先说。”

  关于他的事,逢霜问了许多,但关于逢霜的事,逢霜却一句都没问。

  温枫良摩挲着茶盏,视线投到窗外,隐约可见逢霜与顾白梨谈话的背影,察觉到他的注视,逢霜转过头,与他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别开头,继续交代顾白梨。

  “他最后会不会……”温枫良顿了顿,“死在绛河镜?”

  少年意料之中挑挑眉:“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温枫良:“……真话。”

  “不知道。”少年耸了耸肩。

  本来按照这个时空原有的发展来说,逢霜肯定会丧命,但是嘛,温枫良不按套路出牌,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

  少年又不是这个时空的天道,就算愿意冒着被雷劈的风险掐算,也算不出什么东西。

  温枫良愣了一下,似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说。

  少年睨他,见他一副呆样,忍不住道:“你真以为,你毁掉绛河镜就能救他?”

  已经从逢霜口中得知绛河镜的重要性,温枫良垂下眼睫,乖顺地听少年数落他。

  待少年骂完,他又问起另一个疑惑。

  “这一世,阿霜为何会有兄长?”

  少年别有深意看他:“此事因你而起。”

  “我?”

  茶水凉透了,温枫良握着茶盏,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少年说,正是由于他一次又一次重生,让这个时空产生了些错误。而浮微,就是那个错误。

  一个不该存活于世的北渊族人。

  若非因为他,浮微不会活这么久,不会遇到温朝,不会为了他去清岳仙宗,不会遇到穆谶,也不会把回北渊养伤的逢霜带出北渊,更不会在死前把逢霜交给穆谶抚养,让逢霜受了穆谶十余年的虐待折磨。

  逢霜因他人的触碰恶心到干呕,逢霜被穆谶逼出来的疯病,逢霜厌世到无数次想自尽,每次都因穆谶那恶心的禁制和逢霜身为北渊族人的本能而失败,还有逢霜最厌恶痛恨的炉鼎之身,都是因为他。

  逢霜所受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为他。

  而他,得到逢霜一颗真心后,又做了什么?

  温枫良捂着脸,哽咽出声。

  他头一回对他的坚持产生了动摇。

  “阿霜,”他见到逢霜的刹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一遍遍地叫阿霜,一遍遍地说不起。

  逢霜何曾见过温枫良这么伤心,哭的这么惨,他沉默几息,心软了几分,上前两步,张开胳膊把温枫良搂进怀里。

  “别哭了。”

  嗅到熟悉的气息,温枫良头埋在逢霜颈窝,眼泪掉的更凶,肩头布料很快被濡湿一小块,逢霜愈发无奈。

  “阿霜,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温枫良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逢霜眼睛:“其实你陪我回门那天,我就对你动心了。我胆小,不敢面对,不敢承认。”

  对于温枫良的示爱,逢霜没有任何反应,他呼吸平稳,表情平静,唯有眼底一抹一闪而过的苦涩。

  温枫良环住他的腰,怕他跑了似的,用了很大的劲,又怕把他勒疼,松了些许力道。

  这日夜色来临前,温枫良恨不得变成一块玉佩,被逢霜佩在腰间,时时刻刻黏着逢霜。

  尽管逢霜不理他,他也乐在其中。

  到了日落西山,就寝的时候,逢霜说了自温枫良示爱后第一句话。

  他说:“温枫良,春风虽欲重回首,落花不再上枝头。”

  温枫良假装听不懂,艰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移话题道:“我给安安准备了个长命锁,你看看她会不会喜欢?”

  长命锁是他早就买好的,藏在乾坤袋没告诉任何人。

  本来他想的是孩子出生后他悄悄塞到孩子襁褓里,哪曾想安安不仅提前出生,逢霜还险些丢了命。

  后续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令他都没仔细看过安安,更不用提长命锁。

  逢霜没接长命锁,也没接温枫良的话,温枫良把长命锁往乾坤袋一塞,轻轻摁住逢霜解腰封的手。

  “今天不做,你再休息两天,”说完,他想起什么,拐弯抹角问逢霜还能不能再怀上。

  ——好像前几日他不小心弄到逢霜体内了。

  逢霜耳根微烫,沉吟一阵,老实回答:“不知道。”

  对温枫良而言,有一个安安已经够了。

  十五个月的痛苦,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危险,这种罪他不想逢霜再受了。

  温枫良给嬴绮发传音询问,得知逢霜可能还会怀之后,他十分诚恳地跟逢霜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弄到逢霜体内。

  空梧派遇难的第七天,温枫良正在打坐,忽然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来人是顾白梨,说是凶手找到了。

  温枫良与逢霜殿外相遇,他习惯性朝逢霜一笑,而后目光移到跪着那人的身上。

  那人说,他是个散修,一次和刘褐结了怨,心有不忿,遂使计认识一个空梧派弟子,并和对方成了朋友。

  他做了万全之策,被那弟子带入空梧派后,观察好几天,才选定日子出手。

  温枫良兴致缺缺,他早已知晓凶手是谁,只当那人在放屁。那人好似情真意切恨着刘褐,说到激动处,当着温枫良的面骂了刘褐一句。

  话音未落,温枫良手指一动,魔气凝成长剑,瞬间削去他一条胳膊。

  那人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痛喊,温枫良面不改色道:“既然你说凶手是你,那本座也不能不信你。”

  温枫良瞥了瞥逢霜,见逢霜没露出任何不满,他抬起手,瘫在地上那人跟被无形的手扼住脖子一般被提到半空中。

  温枫良漫不经心道:“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他搜了那人记忆,竟真找到那人说的那段记忆,还有那人提升修为服用丹药的片段。

  一切看起来很合情合理。

  于是温枫良站起身来走到那人面前,抬腿踩住那人脊背,冷笑着说:“自投罗网,供认不讳,你还挺有良知?”

  那人有气无力发出一声痛哼,声音低不可闻。

  那名自称凶手的散修最终被温枫良派魔将押去魔界,魔将回消息,言那人刚进入魔将就自爆死了。

  温枫良无所谓摆摆手,示意那魔将该干嘛干嘛去,半是忐忑半是喜悦地去找逢霜。

  刘褐始终没有动静,干等下去也不是事,温枫良让逢霜先回青羽宫,免得他走的久了,安安又要哭。

  温枫良靠着死皮赖脸装可怜卖惨成功继续住在观竹殿。

  逢霜伤势仍未痊愈,依旧每隔几天要和温枫良双修,温枫良趁此机会,伏在他耳边不停地说情话,他听得厌烦,掐诀禁了温枫良的言。

  温枫良不能说话,就一个劲儿亲他,用温柔至极的眼神看他。

  饶是逢霜在心里告诫不能重蹈覆辙,心跳依旧漏了一拍。

  风轻日暖,温枫良还没进门,就看到逢霜抱着安安从屋里走出来。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点点碎金,逢霜背对着温枫良,长发如墨散在身后,他低低哼着歌,哄小姑娘睡觉。

  温枫良倚着门框,看得目不转睛。

  这样的日子宁静祥和,是温枫良梦寐以求的温馨,他吹着微风,晒着太阳,爱人和孩子都在他身边。

  若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时间在温枫良一句句情话中流逝,逢霜半合着眼,咬着唇,温枫良心疼地亲他,拭去他额上冷汗。

  “你这炉鼎之身,前辈也没办法?”

  逢霜嗓音微哑,他问过少年,少年说只有重铸一副身体。

  他有这打算,但不是现在。

  温枫良挨着他躺下,伸出手把他揽到自己怀里,温热肌肤相贴那一瞬,他不自觉颤了颤。

  “冷?”温枫良察觉到了,捞过被子把他们盖住,语气五分祈求五分渴望,“就这样,好不好?”

  逢霜抿着唇,点点头,温枫良兴奋地在他后脑勺落下一吻:“阿霜真好。”

  逢霜恍惚有种错觉,温枫良这次格外热情,他攥着床单,神智昏沉,及至温枫良完事,他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肩颈又被吻住,他反手想去推温枫良,分明没叫,声音却莫名哑了:“别亲。”

  “今晚在这边睡,好不好?”

  睡意不知不觉袭来,逢霜小幅度点点头,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抱起来,放进温度适宜的水中。

  后背紧紧贴着温枫良胸膛,清晰感知到身后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逢霜蜷了蜷手指,有些羞耻,想让温枫良放开他,他自己来。炽热的呼吸打在他耳垂,温枫良声音很柔:“困了就睡吧,我帮你洗。”

  他没坚持住,沉进梦乡。

  这一觉睡的踏实安稳,没做乱七八糟的梦,翌日逢霜醒来已是午时。

  他枕侧空空,一片冰凉。

  慢慢坐起身好衣服,才发现身上很清爽,那处和被温枫良咬红咬肿的地方都抹了药。

  一枚传音放在桌上,他伸手拾起,熟悉的声音流淌在屋中。

  “我回一趟空梧派。小厨房炖了汤,你记得喝一些。”

  逢霜握着那枚传音,安静许久,唇角弯出自嘲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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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锅我的锅最近没打开软件不知道被锁了,我以为我把新的章节贴了,但实际上没有……【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