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参天大树轰然倒下,激起一阵尘土。不一会儿,一道身影跃出,站在树干上,轻描淡写地掐了两个诀,一颗大树便四分五裂,漂浮在空中,自动归类捆好。
这人便是云无渡。
他们拜入稷山已经五年,云无渡这具身体步入成年期,也脱下那件合欢釉蓝衣裳,换上了稷山清一色的宝蓝色练功服,干净利落。
他站在那里,仿佛一杆挺拔清俊的青竹,也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剑。
经过几年的修炼,云无渡一步步展露自己的能力,为了能更好地暴露实力,他冒着危险选择了前世的功法“剑火诀”。
师尊应天欢看到他的选择,眉毛一挑,什么也没说。
但当云无渡打出第一簇火苗之后,应天欢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他盯了云无渡半晌,就在云无渡怀疑他是不是认出来的时候,应天欢惊喜开口:“好!我果然厉害!选中了你!以后烧水都不用去砍柴了!”
“……”
云无渡砍完树,坐在树干上等着仉端他们过来。
黑狗就在他旁边蹦跶来蹦跶去,云无渡不管他,黑狗的主人白玦——也就是阿瑾,近日不在稷山,三个月前,李闻师伯一封鹤书把白玦叫下山了,说是历练。
小黑追着一只蝴蝶,往深山里钻过去。云无渡懒洋洋撇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因为这片林子已经被四长老一脉承包了。
五年前,他们各自拜到不同师尊座下,以为就此就要分道扬镳。结果,到了晚上,一落地,发现应天欢和仉天帝还住在庇符长老的催云峰,挤在小小的六间小茅屋里。
仉端一个贵公子可怜兮兮站在小院子里,仰头问应天欢:“师尊,我们就住这屋子吗?”
应天欢震惊:“想得美你们。这四间是你们师叔住的!”
他指着中间:“这是你们师祖的房间。”
燕巽沉默片刻,指着剩下最小的房间:“我们三……九个人要挤在这间屋子里吗?”
应天欢理所当然道:“当然不,这是你小师叔的房间。”
燕巽:“可师尊,你不是只有三个师兄弟吗?”
应天欢吹了声口哨,天空盘旋飞下来一行白鹤,最排头的是一只硕大的白鹤,一落地,“啪”的一翅膀甩在云无渡脸上。
应天欢和蔼可亲地摸摸仉端的脑袋,指着中间一只硕大彪悍的白鹤,一看就不好惹,“这个就是你们的长生师叔。”
那只鹤歪头看着云无渡和黑狗,扭了扭脖子,张翅猛扇,叨了小黑一嘴,一大跨步冲到云无渡面前,狂扇他巴掌。
看起来像是认出云无渡了。
这鹤以前是云无渡养的,他当年调皮,长生鹤还没长大的时候,云无渡把它放养到河里,害得长生鹤小小一只,被一条黑鱼吞下肚子,还是云无渡救了半天,才勉强找回来一条鹤命。从此以后,白鹤对所有黑色的东西深恶痛绝!
云无渡被它扇了两巴掌,眼疾手快,一把攥住鸟嘴,往山下一抛。
应天欢拍拍手:“好了,你们也和长生打过招呼了,都散了吧。”
“……”燕巽道,“师尊,你还没说,我们住哪里。”
应天欢平静道:“住这里啊,自己砍树建屋子,去吧,记得孝敬一下师尊我,帮我修缮一番。”
说完,他就御剑一溜烟跑了,留下九个新手面面相觑。
于是,五年之后,仉端云无渡他们九人还在苦哈哈地砍树建房,从望山台砍树,运回催云峰建树,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运一趟就要三个月。
随着法术的学习,现在只需要一天了。
林子里传来仉端崩溃的大叫:“为什么我在木山挖了三十年山洞,还好来稷山砍五年的树啊!!!”
他的大叫惊起一片林鸟,一行白鹤蜿蜒掠过。
云无渡盘腿打坐,对周遭发生的事情屏蔽于外。
忽然,一迭声犬吠刺破天空,他猝然睁开眼。
这是小黑的叫声。
小黑向来懂事,在稷山安安静静,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大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无渡跃起,朝着声源奔去。结果,行到半路,就看见小黑矫捷的声音窜过草丛,朝他狂奔而来。
它身后还追着一只骂骂咧咧的大白鹤。
云无渡定睛一看,小黑身上嘴角还残留着鹤羽,嘴里则叼着一方木盒子。
云无渡脸上表情一变,情绪外露,露出怀疑的神色。
小黑嘴里……咬着的,似乎是他的“遗物”?
准确讲,是他埋在屋底下的“纪念品”——谁小时候没个收藏癖好呢,云无渡上辈子就收藏了很多小玩意,直到死都没来得及找一个“继承者”,他本来是想委托给天欢师兄的。
“等等!”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之后,云无渡也绷不住了,追在小黑身后。
可小黑的速度和身形在密林里优势太大,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
白鹤骂骂咧咧扇翅膀飞上天,盘旋着追查。
云无渡正要跳下树杈,突然发现追了一路的小黑就在树下等他,嘴里还咬着一支花枝,看见他,小黑吐出桃花枝。
“汪!”小黑摇摇尾巴,端坐在他面前,狗脸露出谄媚的笑容。
“……”云无渡皱着眉看它。
小黑低头推了推面前的花枝,树枝上开满了花,层层叠叠,还压着薄薄的积雪。
不像是桃花,紫红色叶子将粉白的花色映衬得更加明亮,如云似锦,灿若明霞。
“你从哪来的?”云无渡捡起花枝,仔细端详。
云无渡见过这种花。稷山无人喜欢,只有李闻师伯的山崖上种了一片林子,每逢三四月边开满漫山遍野的花林,但那里已经数十年没有人去过了,自从李闻师伯离开,便形成了一层结界。
“汪!”小黑愉悦地甩了甩尾巴。
云无渡把花枝一递,皱着眉:“我不要这花,你把我的盒子换我。”
“汪!”
“我不要花,它不值钱!我要我的盒子,你咬的盒子!”
“汪!”
“来来来,我跟你交换,你给我盒子?”
狗是听不懂人话的,云无渡懊恼地捏了捏眉心,他被阿瑾带坏了,阿瑾有事没事就抱着狗讲话,跟兄弟俩似的,云无渡下意识也把狗当成人了。
云无渡抛了抛花枝,往远处一抛,小黑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眼前闪过一道金光,云无渡在抛出花枝的同时,脑中警铃大作,一个后空翻躲开。
他顺手跃起,折下一杆树枝,念咒掐诀,附火于身,把树枝临时改造成一柄木剑。
但是那金光一个后悬,云无渡这才看清,那是一把黄金伞,相当熟悉。
云无渡脑中思索对应措施,不等他反应,黄金伞积蓄了力气,再度飞转袭来。
云无渡抖着树枝,两物相撞,迸裂出绚烂的火星。
云无渡后退了两步,神色凝重。
高手过招,点到即止。只过了两招,云无渡就知道自己目前还不是黄金伞的对手,除非给他一把剑。
可常旭剑和驳运剑都被他藏起来,一时间拿不到手里。
现在,要是玉无影想要他性命,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转瞬之间,黄金伞打转再度袭来,云无渡举剑抵挡,这一次,树枝相撞而断,幸好云无渡反应快,一个铁板桥下腰,勉强避开。
黄金伞急急打了圈,凌厉的破风声迎面而来。
“汪!”小黑的声音急促响起,一柄细细长长的物什从天而降,云无渡别无选择,一把接住,淬火成剑。
桃花剑挥出,满枝桃花颤动,仿佛春来。
黄金伞停在花枝一寸之前,缓缓打转,似乎是不忍伤了花,零落成泥碾作尘。
云无渡心里陡然生出怨气。
一把伞也会怜香惜玉?
怕不是后面的人在叽叽歪歪!
云无渡掌心冒出烈火,他一掌朝黄金伞拍下去。
“咻——”空中传来一道破风声,云无渡往后躲去,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愧是玉无影,为人就是奸诈,背后查刀。
然而,“轰”的一声,从天而降一根出树杈子,正正好插在黄金伞伞面上。
“嘭”的一下,黄金伞像是个喝醉酒的人,伞面歪了一边,颠颠倒倒地打着圈,摇摇晃晃浮浮沉沉。
云无渡没忍住笑出了声。
黄金伞喝醉了酒似的跑掉了,云无渡没去追,他不想再和玉无影有任何牵扯,现在的他,在稷山里,行事受限,得低调行事,日后好脱身。
他的视线转移到从天而降的“树杈子”上,发现并不是树杈子,而是“龙角”。
龙角稳稳扎进土里,白鹤长生收翅,歇在树冠上,朝云无渡叫了两声,颇有邀功的意味。
云无渡朝它拱了拱手,以表感谢。
云无渡走到龙角边,确认这就是他砍下来的黑龙角,只是当时在木山里一通乱打,遗失了。
龙角上还顶着一枚戒指,戒指上绑着一截蓝色绸带。
云无渡面色凝重,拿下龙角上的戒指,这是一枚储物戒,缎带上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
“梓童,你忘记带走啦。还有,我说的话,你想得怎么样了?你和我是天生恶种。玉无影和云无渡是天生一对,你说对吗?想好了,来燕来客客栈,没想好也来。”
“轰”,一簇火在云无渡指尖燃烧,缎带烧成了灰沫。
云无渡微微垂下头,遮去眼底的杀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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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叶李是一种很漂亮的花花呢,我第一次见还以为是桃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