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孩儿感情一向很好,杨梅梅也没往别处想。

  单人沙发两个人坐有点儿挤,但挤一点的好处是做什么小动作都不会被人发现。

  程述揽着闫阳的手不着痕迹地捏捏他的腰,想让他注意一些,奈何闫阳里边穿的衣服多,小嘴还在嘚啵嘚啵地跟老妈说着话,眼睛亮晶晶的。

  吃完早饭,闫阳陪他妈看电视剧,看了半小时看得直打哈欠。三秒一个小哈欠,十秒一个大哈欠,愣是把客厅里坐着的人全传染了。

  杨梅梅在跟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后实在受不了了,便赶让他上去睡觉,于是闫阳又屁颠儿屁颠儿拉着程述上楼回房间。

  房门一关,闫阳脱了外套就把程述扑倒在床上,脸埋在他怀里说着,“困死我了困死我了。”

  程述好笑地推推他,见没推动,只能扯过枕头被子,就着这个姿势睡了。

  闫阳睡到一半感觉怀里空空,手就开始往旁边摸,想抱着程述,结果伸着手摸了好一会儿,摸到床沿边儿了都没摸到人。

  可能是上洗手间去了吧,闫阳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

  闫阳平时就是脑子里想象力都强得不行的那种人,现在又处于一种很困但眼睛睁不开的一个状态,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梦便开始冒出来了,不过全是一些不太好的梦。

  带着程述可能上厕所去了这想法,闫阳刚开始都是梦到什么程述去上厕所被马桶里的妖怪抓走了,程述去上厕所掉进马桶回不来了,程述在厕所发生各种事儿了,有些闫阳能一下分辨出这是梦,有些却不能。

  最后梦到程述被躲在厕所的两个劫匪挟持,眼看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梦给生生吓醒。

  闫阳坐在床上,心突突突地猛跳,房间很黑,他盯着房间门,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

  可能是窗户没关严实,待听见阳台上传来程述的说话声时,闫阳才狠狠松了口气。

  噩梦短而快,其实程述也才起来不到十分钟。

  闫阳从床上起来,窗帘是被拉上的,程述不知道他醒了。等闫阳走到落地窗前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吓程述一跳,可在听到那句“谢谢老师,我真的不去”时顿住。

  细算一下时间,如果没有发生他这档子事儿,程述这时候会是在集训里。因为自己,程述硬是退出集训,回来陪他。

  闫阳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程述一次次地拒绝电话那边的老师。

  程述挂了电话,又在外面站了会儿才回来,见闫阳醒了坐在床上曲起腿抱着膝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程述进来,闫阳跪坐起来,面向着他要抱抱。程述刚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凉气,往后退了一步,说:“等会儿。”

  闫阳不管不顾,抓着程述的衣摆往自己这边拽,还是如愿抱上了。

  程述没说话,只是抬手揉他后脑勺。

  闫阳的脸在程述怀里蹭,蹭了好一会儿,程述怕他着凉,把床上的被子撩起来,裹着闫阳的背。

  晚上程述回家洗澡,闫阳就趴在床上,捣鼓着老妈今天给他买的新手机。

  新手机和他以前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输入原来的手机id会自动同步数据。

  等同步数据的空档,床头的平板响了好几声,闫阳把它拿过来,点开一瞧,是强子给他发的消息。

  强子:

  强子:知道你这两天肯定没空写作业,答案全在这儿了,两篇八百字作文你自己想想。

  闫阳:……感恩感谢。

  强子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他是中午那会儿找的闫阳。

  闫阳住的胡同这片地方就这么大,人流量也多。

  那天晚上警车的灯闪了那么久,被老多人围观了,他和周却上警车前的那一小段路,被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俩犯啥事儿了。

  而且发到网上的视频下面各种说法都有,有说他们俩偷人东西被逮住的,有说他俩拐了未成年小女孩,家属报警来抓人,更严重点儿的就说这俩学生合伙杀人被警察逮住了。

  反正就是众说纷纭,大家都在猜,每个视频热度还不低。

  闫阳看到视频的时候都庆幸,还好上车时警察贴心地给了他们口罩,不然真得社死。不过就算挡住了脸,一些熟悉他的人还是能认得出来。

  强子就是在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的,好歹这么多年兄弟,一眼就认出来了,于是立刻去给闫阳拨语音通话。

  闫阳手机坏了,什么都不知道。强子见人没动静,转头打电话给程述。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立马嚷着要过来找他。

  闫阳当然是让他别乱来,人没抓到。

  比起闫阳,强子浑身腱子肉,“我不怕。”

  “我怕。”闫阳冷声说,“我现在想起来我都怕。”

  强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都怪我。”

  这三个字听着都要哭了似的,闫阳简直苦笑不得,“为啥怪你啊。”

  “要不是我硬是喊你去玩,还玩那么晚,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强子说。

  “别这么想,”闫阳安慰他,“就算你不喊我去玩,这件事儿迟早都会发生,他们老早就盯上我家,还盯很久了。而且现在人没抓到,也不知道搁哪儿藏着呢,万一你来了被记上怎么办?”

  闫阳说的是实话,这两个人在他家蹲点确实蹲很久了,警察查监控发现,那个瘸子早在一个月前就来他家附近蹲点了。

  甚至有几次跟在放学回家的闫阳身后,从他家门口路过的程度。只怪闫阳警惕心太低,没注意到。

  闫阳不让去,强子也没个办法,只能在电话里安慰他。

  现在看到强子发过来的消息,闫阳目光放空,他都忘了还有作业。

  其实中午吃饭那会儿,老爸老妈还说起上学这个事儿来了。

  按照他们的意思,这个学期满打满算就剩半个月,干脆不去了,一切等抓到那俩人再说。

  在不去学校的半个多月里,就随便闫阳怎么造。

  他要是担心学习跟不上,找个上门家教。不想学习的话,老爸老妈就带他去榕城,好好玩一玩儿,放松心情。

  上面说的这些都被闫阳严词拒绝了,他满脸坚定地说要相信人民警察,而且作为还有一个学期就升高三的准高三生,还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怎么能因为这一点事情就不去上学呢?

  闫阳爸妈都没读大学,听着他们儿子说这话听得是热泪盈眶,有这样爱学习的儿子,是他们老闫家祖坟冒青烟,想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同意了。

  其实说完这些话,闫阳看着爸妈心有点儿虚,倒不是说他多喜欢多爱学习,主要是他觉得要是不去学校,他爸妈肯定带着他去玩,还有……

  他一想到程述为了他,放弃集训回来陪他,自己要是拍拍屁股去玩就太对不起他了!即使主要原因还是不想和程述分隔两地……半个月都不行!

  “怎么了?”程述洗完澡回来,在他旁边坐下。

  闫阳握着程述的手,翻了个身,脑袋枕在程述大腿,亲亲程述的手腕,笑着说:“强子给我发了周末作业答案。”

  “那我帮你把它抄试卷上?”程述靠着床头,另一只手绕着闫阳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玩。

  “我也想,但咱俩的字不一样,”闫阳放开程述的手,翻身抱着程述的腰,脸埋在他肚子上,“而且还有两篇八百字的作文!我一点儿也不想写。”

  程述手抚着他脖子,轻轻捏了捏,说:“现在跟梅姨说改变主意还能救。”

  闫阳才不要,闷头哼唧了一会儿,还是爬起来补作业。

  第二天闹铃响起,闫阳还在睡梦中就被程述揪起来换衣服,糊里糊涂刷完牙,冷毛巾上脸时闫阳才醒过神。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老妈说他脸不肿了,他高兴得抓着程述直问是真的吗?

  程述撑着下巴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实不怎么肿了,只是眼角有几块暗红色的伤痂,看着很刺眼,“好像是不怎么肿了。”

  闫阳嘴上说不在乎自己的脸上怎么的,实际上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听见程述这样说,闫阳高兴得多吃了一块馒头。

  杨梅梅在旁边啧啧啧,“妈妈说的不作数,得小述说才算了是吧。”

  “妈妈说的也算的。”闫阳嘴里咬着馒头,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饭后,俩小孩背着书包出门。

  在他俩快走到出事那小巷口时,闫阳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儿。

  “程述,你看这儿是不是多了几盏路灯呀?”闫阳拽着程述衣摆的手晃了晃。

  现在是冬天,早上七点天色都不是很亮,以前上学碰着下雨,得开着手电筒。今天从家里出来一路都挺亮堂。

  程述抬头看了眼,“不光多了路灯,你看那小红点。”

  “监控?”闫阳数了下小红点,每条巷口竟然都装了监控!

  不仅如此,快到学校那路口时,闫阳发现旁边停的车比以往都要多,排了两三排。人行道只留了一条窄窄的过道,大家得排着队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校门口,闫阳抓着程述的书包带,看着大马路上堵着的车,还疑惑今天这是怎么了。

  校门口旁边是家买早餐的小摊儿,老板正在那儿收拾东西,这时来了对母女来买早餐,老板连连摆手,“卖完了卖完了。”

  那个母亲“啊”了一声,说:“今天这么早就卖完了呀?”

  老板回她:“可不,今天来买早餐的都有家长陪着来买,一下买好几样,早知道我就多拉两箱货来了。”

  “这样啊…”那个母亲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来的这路上也堵的不行,停车的地方都没有。”

  闫阳竖着耳朵听,简直问到他心坎儿里了,他也想知道咋回事。

  老板笑笑,“估计这些天都这样了。”

  “为什么?”那位母亲问。

  “你不知道啊?”老板眨眨眼,悄声说:“周五那天听说这儿附近有个小孩儿被人尾随进家里了,那一家人全被……”

  老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么要紧!”那位母亲瞪大了眼,随后抓着自己女儿的手。

  “可不是吗,”那老板叹了口气,“而且啊那劫匪现在都没抓到。”

  那母亲皱着眉,很是惋惜地说,“太可怜了……”

  在边上站着的当事人闫阳听得一脸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