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就那么一点时间,还没等闫阳认真读上几遍题,上课铃响了。

  难得程述问他一次问题,闫阳当然是要认真对待。

  于是在回座位前闫阳索性把程述卷子也捎走了,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肯定会解出来的,等我。”

  程述应了声“嗯”。

  回了座位,闫阳才坐下,余光就很不可避免地看到旁边坐着的周却。

  还好周却这会儿也没有要跟他说话的迹象。

  闫阳暗戳戳松了口气,认真看起了卷子,毕竟这可是程述第一次问他问题,他怎么着也要把这题给弄明白了。

  上课时认真上课,下了课之后闫阳继续掏出卷子研究,终于在最后一节课上课前把题给解了。

  题一解出来闫阳就揣着卷子去找程述。

  闫阳双手撑着桌面,桌上摊着一张卷子和草稿本,本子上全是红色笔和黑色笔写的字。

  红笔是解这道题会用到的公式,黑笔是解法。闫阳字儿一向不太好,这会儿他怕程述看不懂,正一个一个点儿地给他讲解自己的解题思路。

  “你看,这样就算出来了吧!”闫阳骄傲仰头。

  程述看着这幅模样直乐,乐完了又郑重其事地跟他道谢:“谢谢闫小老师,以后再遇见这种题目我就有经验了。”

  闫阳还是头一次听程述这么跟自己说话,心里又开心又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最后绷着小脸回他:“顺脑的事儿,咱俩谁跟谁,客气啥。”

  说完于是继续绷着小脸回到座位上坐好,余光又瞅到了旁边桌上的玻璃杯。

  杯子现在又被放在了挨着桌沿的位置,一看就很危险,杯命随时要碎的既视感。

  这会儿是课间,周却的位置是空的。

  拜早上偷看被抓包的经历,闫阳这回非常谨慎,先是左右环顾了一圈教室,确认没看到人后,眼疾手快地拿起杯子把它往里放一点。

  然后趴在桌上等着上课。

  上课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闫阳余光瞥到周却在座位上坐下了。

  嘴巴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嚼什么,只见他拿出课本,接着把闫阳放到安全地方的杯子又放回刚刚那个位置。

  嗯,又是那个容易碰倒威胁杯命安全的那个位置。

  闫阳见他这样,在心里疯狂吐槽,你特么把杯子放那儿它早晚得碎!

  吐槽归吐槽,闫阳确是不敢说的。

  一想到周却在原书里打人不眨眼还不要命的描述,闫阳暗自“嘶”了声,算了算了,命要紧。

  反正现在可能会导致程述被打的重要道具已经出现,闫阳觉得接下来他只要保证这个杯子不碎就行。

  闫阳坚信,只要这杯子没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不会发生!

  于是乎闫阳把盯着人改成盯杯子,偏生这个周却不好好摆放易碎物品,闫阳为了这个杯子可谓是操碎了心。

  去找程述玩儿,周却不在的话他就偷偷把杯子放好一些。

  有人在旁边走过路过他都盯着。

  好在只有下课时看着,上课不用看。

  但就算是只有下课时看一下都够闫阳受的了。

  有时候他和程述或者别的同学聊天都得注意着那边儿,所以时常会出现一些明明是和你聊天,但眼睛却不看你的情况。

  不过闫阳没注意到就是了。

  饶是闫阳这么拼命保护那玻璃杯的杯命安全,百密终归有一疏。

  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曹敏手上拿了几张纸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说:“再过二十天学校举办运动会,我手上这些是运动项目报名表,务必请每个同学报名两到三个运动项目,时间分配自己弄好。”

  班上顿时一片哀嚎。

  “老师!”

  闫阳看过去,突然有点儿想笑,又是宋凯。

  果然,曹敏本来就严肃的表情在听到宋凯的声音后,变得更加吓人了。

  宋凯毫不在意,但对曹敏这个班主任还是有点儿尊重的意思在的,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学校不是不强制参赛的吗?”

  附中运动会并没有要求每个人都要参与,自愿原则罢了,但多数同学都会报名玩一下,像曹敏这种强制要求参加两个比赛项目的班主任没见过。

  曹敏深吸了口气,抬手指着底下这些学生,“你们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再看看你们现在待的是什么班级?什么叫实验班?什么都和其他班一样的话还叫什么实验班?”

  听了这话,底下的同学都有些唏嘘。

  班里不知道谁说了句:“那我们班的人也没比别的班多吃几碗饭啊,怎么运动会就得人人到位了。”

  这话一出,班上顿时起了哄笑声。

  对于曹敏,班上的人大多是有些不服气,不喜欢的。平时在班里搞那些好学生高人一等的待遇也就罢了,现在运动会还把成绩和报名挂钩。

  有些人就是比较内向还有身体素质不是很好,一贯不爱参加这些,被强迫参赛真的很痛苦。

  曹敏没管他们怎么说,把报名表给了班长后,“谁不想参加的,让你们家长来跟我谈。”

  班长坐在余杨前边儿,这会儿老师一走,有几个男生便往班长那挤。

  余杨的桌子被他们挤得一直往后挪,于是他索性站起来把桌子往后拉了一大截,让他们围着班长看个够。

  闫阳也看着前边儿人堆,比赛项目年年都差不多,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前边儿突然起了一阵哄笑声,围着班长的那几个男生不知道在说什么,你推我一把,我撞你一下的闹了起来。

  其中一个没注意力道,把一个男生推得远了些,被推的那个人男生直接没站稳撞上了在旁边站着的余杨。

  那个男生得有一米八五,还挺壮实的,硬是把站在椅子旁边的余杨撞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在程述椅子后边儿,周却桌前空着的那块儿地方才停下。

  闫阳被这一系列动作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赶忙去看周却桌上的玻璃杯。

  周却这会儿趴在桌上睡觉,动都没动一下,似乎没被周围环境影响。

  看到玻璃杯的那一瞬间,闫阳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降了下来,还好玻璃杯里装满了水,要是里边儿是空的话,被弄这么一下估计要倒。

  只是还没等闫阳松口气,他就看到靠着周却桌边的余杨,抬手把靠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凉了,大家都穿上校服外套。而他们附中的校服外套主打就是一个宽松。

  要是没有那一截儿弹力布做的袖口,宽宽大大跟唱戏似的。

  而余杨推着那个男生时,宽大的袖边从杯身上方拂过,眼看着玻璃杯被袖子带倒!

  闫阳本来就是一直在盯着那个玻璃杯的,这会儿更是眼疾手快,猛地起身伸手去接那个玻璃杯。

  好在抢救得很及时,杯子在被碰倒的那一刻,闫阳接住了。就是杯里的水全撒他手上,闫阳看着手里的杯子和杯盖,终于松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

  闫阳听见程述说这话,什么想什么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被人抓着,手里的杯子被拨开摔在地上碎了好几块儿。

  他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碎成几大块儿的玻璃杯,有些不可置信,他这么尽力护着的杯子,就这样碎了?

  程述冷着脸,不发一言地拽着闫阳去了洗手间。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当冰凉的自来水淋在手上时,闫阳终于感受到了从手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灼热痛感。

  闫阳很想说话,可是被此时程述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

  就这样开着冷水冲了好一会儿,外边脚步声匆匆响起,在卫生间门口停下来,闫阳回过头,是强子。

  强子手上拎着小红袋子走过来,看着他被烫得发红的手,嘶了声,接着骂他:“你是不是缺脑子呢啊?”

  手还被程述攥着,闫阳只能扭着身子,冲强子咧了咧嘴。

  强子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闫阳这才看清了,是烫伤药膏。

  闫阳于是又冲他咧嘴笑,看着可怜兮兮的。

  强子从初中就和闫阳在一个班,那会儿他因为体重有些超标,被家里人禁止吃太多,而闫阳恰好不爱吃饭天天给他喂饭,一来二去的俩人倒也玩得挺好。

  看他这副样儿,强子还能不知道他在这儿装乖?深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把胸口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气给硬生生吞下去了。

  强子把药膏还有无菌纱布递给程述,程述说:“还得冲一会儿水,先放袋子里吧。”

  嗓音很低,没什么情绪,闫阳不用想都知道程述这会肯定是生气的。

  强子说:“行,那我放门口栏杆那儿。”

  闫阳听见程述低低应了声“嗯”。

  强子一走,卫生间里又只剩他和程述两个。

  上一节课是体育课,大家在运动场被晒得不行,回了教室就猛灌水。

  水喝完了就去水房接,那会儿大家的水杯里差不多都是开水。

  闫阳当时没想到这茬儿,只是觉得这杯子不能碎,下意识就伸手去接了。

  闫阳低头看着自己两只被撸起袖子在冲冷水的手臂,手背和虎口是直接被倒下来的水烫到,而手臂的那一段是开水洒在袖子上,布料贴着手臂才烫成这样的。

  程述现在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很是冷峻。

  闫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述……”

  程述没理他,闫阳不敢吭声了。

  又冲了好一会儿冷水后,程述把水龙头关了,带着人出了洗手间。

  小红袋子被扎在栏杆扶手上,闫阳想估计是强子怕它怕被风吹跑。

  程述把袋子解开,开了一包无菌纱布,一只手轻轻托着闫阳的手掌,另一只手用纱布把他手上的水渍擦干。

  又开了包棉签,把药膏挤在上边细细地涂抹着。

  闫阳的手从冷水下离开后,灼烧感就一跳一跳地从烫伤处往旁边散开,这会儿伤处被药效清凉的药膏覆盖,顿时好受不少。

  程述垂着眼看着闫阳的手,闫阳皮肤白,一点点伤在他身上都显得严重。

  现在更甚,被水直接烫到的虎口和手背红肿着,上面已经起了几颗大小不一的水泡,而被衣服布料贴着烫的手臂则是有一块大片的红痕,其中也有几处也是被烫得起了小水泡。

  烫得挺大一片的,程述给红着的地方全上了一遍药,强子给的药膏一下就用了小半支。

  闫阳瞧见程述紧蹙着的眉心,于是凑过去低头用脸蹭蹭程述的肩。

  程述面无表情抬手把他的脸给推开,拎起装着药膏纱布的袋子就往教室走。

  闫阳急了,跟上去挨在程述边上,小小声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你骂我,你骂我就好,别不理我。”

  程述没看他,直接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