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灼苦恼的扶了一下额头，无奈的说道：“你回去吧，他一个病人没那么大的力气去拔氧气管。”
周自灼的一句话像是说到了沈亦然心中的点上，他才回过神反应，他的眼神空洞又木讷“真……真的。”
周自灼眼见着面前alpha的小心和胆怯他都快被沈亦然折磨哭了，他竖起自己的三根手指说：“我发誓！况且我还在这里看着他的呢。”
沈亦然的脸这才远离那道隔着他和江逸星的玻璃窗口，没有精神的驼着背弓着腰向离开医院昏暗的走廊中。
他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微微的亮起。
……
江逸星这在医院一趟，几乎快将近一个月都没有醒过来，周自灼说他意识薄弱，说江逸星自己也不想活，所以他的意识里在反抗。
这天，沈亦然扶着江逸星的惨白的唇，喂进去的汤又在江逸星紧闭的牙关中来回打转，最后从嘴角中流出，他一点东西都不吃看的沈亦然焦灼万分。
他轻轻的捏着江逸星细白修长的手，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营养液始终跟不上江逸星衰败的速度。
“不吃就不吃吧……”
沈亦然捏着他细细的小指骨，勾了勾手说着：“你还记得吗？我那次也是靠在你的身边，我的小手指勾了勾你的，你也看着我，回应我，可能你当时不理解我在做什么。”
“知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吗？”
可是承诺只在爱的时候算数，说谎也不会变成小狗。
“我当时就是在想那个，想着我们都拉过勾了也算你答应我了。”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我那晚许的愿望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一个。”
“我想要你在我的身边，想要江逸星多喜欢沈亦然一点……”
江逸星睁着眼，瞳孔朦胧得聚焦了好久才看清楚天花板，沈亦然的脑袋就靠在床边，江逸星只轻轻看了一眼，又闭上。
他从嘴里缓缓的呼了一口热气。
沈亦然却是抓着江逸星的手一点都不敢动，连一点力都不敢使，他知道江逸星醒了，可是他却不与自己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声心中的悲哀，又偏过头去。
照着江逸星的那个脾气和性格，他知道江逸星下一句话就是“你救我干什么？”
“都快死了，救我干什么？”江逸星说着，他把惨白如纸的手从沈亦然的手圈里收回。
他们的声音一同响起。
这下轮到沈亦然不说话了。
“救回来了？！然后呢？！”
“继续被你关着吗？还是你要骗我再签什么东西？”
沈亦然吞咽了一口唾沫，抿了抿嘴唇“你都知道了？？？”
江逸星不说话，眼神微闭了一下，是的，如果不是他好奇去寻找去查看，他还不知道他被人骗了。
“嗯。”
江逸星知道沈亦然最不喜欢那些呛人的话，可是他就是要说，听话他要发疯，不听话他也要发疯，他搞不清沈亦然也更搞不清自己。
明明两个人从一年前就能好聚好散的事情，非得这样让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醒了就好，我去……我去给你叫医生。”沈亦然背对着江逸星起身，他不敢去看现在江逸星的眼睛里。
他怕那眼神里都是恨，都是绝望。
“放我走吧！沈亦然……”江逸星疲惫中带着哀求带着惋惜“不然我真的很想死。”
可是以往的和颜悦色再次在两人之间崩塌了，沈亦然这一个月几乎不吃不喝不睡，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江逸星，守着他的beta。
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江逸星失忆，等他醒了之后就告诉他，“江逸星已经和自己在一起好久了，他们是一对十分相爱的恋人。”
而不是依旧这种冷冰冰的态度。
所以他几乎快疯了：“走？你去哪儿！！！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你从醒了就想走，从我们吵架开始你就想分手，你哪怕考虑我一点点呢？你关心过我吗？江逸星？”
“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我不过是你赌注的战利品，是你的一句玩笑话，你大可以甩了我伤心几天就再找一个男朋友，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而我把你当成我最爱的beta甚至超越了我的家人。”
“你可以幸福。”
“但只能是和我！！！和我！！”
沈亦然想是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你还在生病，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没有打算和你吵架……”
他一向逻辑思维清晰，说话谈吐文雅，但是一到江逸星这里，他整个人就像一个疯掉的低阶alpha，只会大吼大叫。
他最后走出门的时候只留给江逸星一句“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走了……我就不行了。”
江逸星一把将输液管扯掉，像是疯一般的拿着针头戳着自己，沈亦然走了，他开始望向窗外，外面是被铁栅栏焊住的景色，他逃不走。
生病的人不知道自己生病了，江逸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有些异常的崩溃，那些过往的时光和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涌入那太久没有转动已经生锈的大脑里。
沈亦然逼着他，给他了omega的针剂。
陈安被架在昏暗的地下室里，额头上流出大量的鲜血。
沈亦然居高临下的抬起他alpha的身姿和威严压着他这个社会最底层的beta看着他，服从他，要他自己给自己上药，自己给自己关进牢笼里。
于是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可是这四周的墙壁都裹上了软步，叫江逸星撞哪儿都是无异于撞到了豆腐上。
他的手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针孔，手上还泛着青紫。
江逸星摘下输液瓶，将它打碎，细细的玻璃碎片低着自己的大动脉口，江逸星的眼里泛起了红，血丝在他的眼白中愈演愈烈，他越使劲一分，皮肤就已经开了一个口子。
啊──
门外的护士猛的惊呼起来，她大喊着下楼寻找医生。
门口沈亦然安排的alpha们想要靠近却被江逸星逼退。
“别过来──”江逸星的声音嘶吼着，怒喊着。
“再过来……我就死。”
沈亦然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往周自灼的办公室里走去，他有许多的烦心事太想要找周自灼说了，不然憋着他觉得他会疯，会爆炸。
可是就在刚刚准备踏进去的那一秒，面前的办公室门被猛的打开，周自灼急匆匆的接了电话拉着沈亦然就往住院部跑。
“快！！！！江逸星打碎了输液瓶，正在用玻璃碎片低着自己。”周自灼来不及细说。
只能告诉沈亦然，江逸星又准备自杀了。
门内是一片狼藉，几个彪壮大汉围着江逸星，可是却像没有胆子的老虎，像是被拔了牙的毒蛇，一点都不敢触碰或者靠近面前极境疯魔的江逸星。
直到此刻沈亦然才去好好的打量了一会儿江逸星。
面前的beta瘦的如骷髅一般，脸上没有血色，眼睛不再亮起光像是失明的盲人，手臂上是新旧成片的针孔，还有那手腕上刺眼的粉色疤痕，脸上惊慌又无措。
原来他把江逸星养的这么差啊？
周自灼见势不对，那玻璃碎片的尖尖已经逐渐靠近在脖颈大动脉上。
他拍打着沈亦然“快说句话啊，什么都行！！！他再靠近一点下一秒就真死了。”
沈亦然身体发着抖，颤抖的抬起手哄着说着“江逸星……放人……我让你走……我让你走……”
“你把它放下……离婚……我们能离婚……”
“离婚”两个字点进了江逸星的心里，将他的思绪拉回，但是沈亦然怎么可能说放人就放人，不会的，沈亦然比他还爱欺骗。
“你骗人！！！”江逸星的手颤抖着，锋利的玻璃已经将他的手掌划破，血液顺着尖点在了地上，他的情绪更加激烈。
沈亦然像是不管不顾般的，从身后逃出来那张结婚协议书。
他更靠近了江逸星一点。
“你看？这是什么？”沈亦然说。
“你只要现在把那个放下，在这个上面签个字，像那天签字的时候一样，你就自由了，江逸星你就自由了……”
溃不成军，他们爱，但他们没在该相爱的时候相爱，他不知道沈亦然是不是在欺骗他，手中的玻璃碎片滑落，江逸星咬咬牙。
依旧从口中说出：“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辜负了沈亦然的爱？
还是对不起和陈安玩笑式的赌约。
你把别人的真心戏耍，把别人的爱意踩在脚下捻成碎片，最后因为自己的过错还迁怒在一个为爱所困的alpha身上。
你就是世界上最坏的一个beta。
江逸星第一次在心里否定自己，被父母否定的时候他反驳，被alpha哥哥嘲笑的时候他反驳，他曾经信誓旦旦的散发着自信的告诉别人。
“beta也一样，不比你们差。”
江逸星的身体跪爬在地上，没有人敢靠近他，沈亦然也不。
他一个膝盖一个膝盖的爬过去，就算地板砖上铺了柔软的地毯，可他还是痛。
他握紧结婚协议书旁边的笔，笔尖带着他手掌心中流下的血，写下了他的名字。
一张洁白的A4沾染了数不清的泪水和斑驳的红。
终于支撑不住，江逸星握着笔重重的倒在了一旁。
他这样想，离开了沈亦然。
真的是自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