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路鸣野住了有一段时间,慢慢地,程玉书越来越觉得这是一种折磨,一种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比如,路鸣野每次洗完澡后都不穿上衣,下面裹个浴巾就出来,程玉书每天都提醒他,甚至每次在他洗澡之前都替他找好衣服放进浴室,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穿衣服就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每天下午陪他做康复训练,扶着他走路时,他还总爱单手搭在他肩上,手臂死死箍住他脖子,把他环进怀里,侧头低语,灼热的呼吸全都喷薄在他耳侧,脖颈,惹得程玉书好几次想入非非,苟着背躲进厕所平复心情。

  甚至这还不是最过火的,最过火的,还得是他每天晚上给他抹药按摩时,他的双手在他腿上四处游走,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有力的肌肉,以及在那上面残留着的几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再加上他偶尔被按得舒服了,嘴里还会发出几声毫不掩饰的喟叹,几乎是一瞬间,程玉书的思绪就能往不对劲的方向走去,并且越走越远。

  要不是程玉书知道路鸣野对他没意思,他都要觉得他这是在故意调戏他、勾引他了。

  于是,在路鸣野能慢慢不依靠拐杖好好走路后,程玉书为了不让他自己越陷越深,也为了不让他两的关系越走越远,他决定转移注意力,尽力不在家里待着,有事没事地就跑去旅馆那边当监工。

  路鸣野察觉出了程玉书这几天有些不正常,但他具体哪里不正常,他却无从得知。

  又是一天中午,程玉书去集市买好食材回家,匆匆吃过午饭,洗完碗,便又站在玄关处换鞋准备出门。

  程玉书不在的这几天,路鸣野一个人闲得发霉,眼看他又要出门,他缓慢移动步子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今天又要去哪?”

  “去看他们装修,顺便还可以帮帮忙。”程玉书抬抬脚,把拖鞋放进鞋柜,看都没看他就嘱咐道:“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晚点回来。”

  路鸣野弯腰拿鞋:“那我也要去。”

  程玉书赶紧制止他:“你去干嘛啊?你一个伤病员,你要是再受伤了,那可怎么办?你以后可还得继续滑冰呢。”

  路鸣野耍着赖皮:“你的意思就是我现在没用呗?”

  “我是那个意思吗我?”程玉书仰头认真看他,“我是怕你受伤,路鸣野,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知道不?”

  “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伤,那你还到处乱跑?程玉书,你最近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这是在躲我,你知道吗?”路鸣野伸手拉住他,满脸疑惑:“是不是我这几天做错了什么?我要是有做错的地方,你告诉我,我给你道歉,我改还不行吗?还是说你觉得和我呆在一起……”

  “停停停”程玉书举起手朝他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耐心解释:“我没躲你,我过去监工主要是因为那旅馆你花了多么钱,我怕他们不好好干,材料给我们用水货,那到时候出了问题,又返工又扯皮什么的,多不值得?”

  路鸣野可没从来指望过他那旅馆能够赚钱,哪怕是格局、布局全改过,里面的装修全换过,他也从来都没期待过,毕竟再怎么说,他那旅馆位置、风格特色,一样没沾,真的很难出圈。

  他当初让程玉书和他一起住,一是为了解决程玉书旅馆装修期间的住宿问题,二是为了找个信得过的人照顾照顾他,怕他自己一个人住发生意外没人察觉,三是为了在修养恢复期间有个人能够陪着他好好玩,好好说说话。

  刚开始住的时候,程玉书对他各个方面都很体贴,总在不知不觉间完美地完成了他的合宿要求,然而最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康复训练时总是聊着聊着就找借口躲厕所半天不出来,晚上抹药按摩时,也总是按着按着就说有事回房间半天不吭声。

  明明一开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要帮他做康复训练,要帮他抹药按摩的啊,怎么最后反倒是他经常做到一半就不见了人影呢?

  难道说,他已经开始厌烦他,不想和他再继续住下去了?

  程玉书执意要走,路鸣野渐渐没了耐心,却还是想要再挣扎挣扎,“你就不怕我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有我在我才怕你不安全,程玉书在心里回了他一句。

  “……算了,你出去看你的店吧,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就行。”路鸣野放弃了,转身失落地回到了客厅。

  也是,本来人家就是来帮忙的,人家帮他,是情分,人家不帮,那是本分,他哪能得寸进尺地对人家进行道德绑架,让人家一直陪着他呢?

  再说,程玉书有他自己的家人,有他自己的事业,为什么一定要一直围着他转呢?他不过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还是多年没见过的那种,既然这样,那他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为他做这做那的呢?

  只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烦躁呢?

  路鸣野想不明白,到底是程玉书躲着他奇怪,还是他想要他陪着他更奇怪?

  程玉书下了电梯,站在车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而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精打采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开到半路时,他突然想,其实他刚才应该答应路鸣野的,虽然他和路鸣野在感情上不能更进一步,但至少,他们应该好好维持现在的兄弟情谊啊,毕竟,路鸣野刚才都那么挽留他,那么想让他陪着他了,他怎么能那么绝情地扭头就走呢?

  于是,为了缓和中午差点吵架的氛围,也是为了给路鸣野好好道个歉,再好好联络联络感情,程玉书下午监工到一半,便溜去了城东花店买了一束花。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要买花,只是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和路鸣野晚上下楼去逛超市,他在里面排队结账,路鸣野坐在门口椅子上等他时,他一直呆呆地盯着对面某个女孩子手里的鲜花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路鸣野那时看的根本不是花,而是那女孩手机上的冰鞋吊坠,他觉得那坠子很别致,想要过去问问哪里有卖,但又害怕对方认出他,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平白给程玉书添麻烦。

  因此,在路鸣野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程玉书捧着一束鲜花站在他对面时,他直接大脑宕机,身体紧绷,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狐疑地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对面的人,迟疑道:“你……告白被拒了?”

  “送你的。”程玉书一股脑地将花往他怀里塞,低头看着地板,道歉:“下午的时候,对不起。”

  “没事,我也有问题”路鸣野松了口气,却没接花,拿起旁边的干毛巾擦着头发,调侃他:“你捧着花回来,我还以为你下午一定要出去,是跑出去给人告白了呢。”

  程玉书把花放在茶几上,去阳台找了个塑料水瓶用剪刀切开,“我是看你喜欢才买的好吗?”要不然谁会花小两百去买那些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啊?

  当然,后半句话他没敢说。

  “我哪喜欢……”话说到一半,路鸣野猛地想起来他在住院时,曾让程玉书推他下楼看过杏花,“就算我喜欢花,那也没有男生送男生玫瑰的道理吧?”

  程玉书闻言一怔,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

  “不过……”路鸣野替他解开丝带,拆开包花纸,笑着评价:“你品味还挺不错的,这花好看,你要是用它给你喜欢的人告白的话,肯定能拿下。”

  “所以,你喜欢?”程玉书咽了咽唾沫,握着花柄的手不觉得地用力,有些紧张。

  路鸣野随手拿起一枝白玫瑰,放到鼻前闻了闻,随后用它拍了拍程玉书的脑袋,勾唇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我要是个女孩子,你肯定行。”

  听他云淡风轻地做着这样的假设,程玉书收回视线,埋头继续整理鲜花,让自己尽力看起来毫不在意。

  “你今晚想吃什么?”路鸣野放下花,起身去椅子上拿衣服裤子套上,回头看着程玉书,“烩面行吗?”

  程玉书点点头,心里苦涩,声音闷闷的:“嗯,行。”

  不期待,就不会失望,程玉书他不该期待的。

  “不好吃吗?”看见程玉书拿着筷子不停戳着碗里的食物,却半天都没往嘴里送过一口,路鸣野忍不住问他。

  心里难受,程玉书连饭都尝不出咸淡,但还是对路鸣野摇了摇头。

  “你有心事?”

  程玉书抬头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再次鼓起勇气,认真问道:“路鸣野,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试探道:“你真下午告白被人给拒了?”

  哪能啊,我这是还没告白就被人给拒了,而且最要命的是,我喜欢的人和我住在一起,现在就在我对面,而他听到我的问题后,居然还有点幸灾乐祸地问我是不是被人给拒了。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你这个人,长得没得说,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愿意多看你两眼,和你多说两句话”知道程玉书是认真的,路鸣野敛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开口好好回答他:“性格呢,更是没得说,你对家人、对朋友,那都是全心全意付出不计回报的,不管是谁,只要和你认识,和你说过话,都会觉得和你相处很舒坦,而且,你这人特乐观,就好像有再大的困难都打不到你似的,你简直像是个小太阳,永远发着光,永远充满着生机,不过……”路鸣野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着说:“你这人总喜欢有事自己扛,永远也不会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忙,甚至偶尔还喜欢用谎话来隐瞒想要帮助你的人。”

  “……还有呢?”

  “还有……”路鸣野想了想,戏弄他道:“你做饭很难吃,说话也很毒舌。”

  听出他揶揄的语气,程玉书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却在心里笑了笑。

  他清楚,在路鸣野心里,他的形象还是很舒服,很正面的,只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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