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流微:“……”
他知道了, 他现在戴着面具,陆枫肯定把他当成同样来参加变装大会的人了!
他想了想,答道:“是的。”
陆枫哈哈一笑:“我也是!”
“不过, 说是变装大会, 为何只有你我二人?这大会的规模未免太小了些。”
容流微:“可能人还没到齐。”
陆枫看他一眼,提起调子, “那请问这位公子,人什么时候能到齐?”
容流微诚恳道:“我不知。但一时半刻应该到不齐。”
“无妨。”陆枫倒很无所谓,甩着衣袖走回竹椅, “等人到齐这段时间我就在这里看看书, 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
容流微转头看着那躺在椅子中央、纸页泛黄的医书,问道:“陆医师平日都是通过看书来打发时间?”
陆枫对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淡然道:“是啊。不然还能做什么。”反过来问道:“公子你呢,平日做什么打发时间?”
“睡觉。”
“……”陆枫评价道:“也很不错。”
容流微微微一笑, “溪水喧嚣,阅书多有不便,陆医师不妨随我到屋内, 暂作休息。”
“好啊。”陆枫欣然应允, “公子在此处有住处, 看来是青律宗的人了。”
对方摇了摇头。
见状,陆枫微微一怔。
不是青律宗的人?那为何对青律宗如此熟稔?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便已手握医书, 莫名其妙跟着对方进了屋。
容流微知道陆枫现在肯定有许多疑问,却只能隐忍不发,不由得心中狂笑, 忍着笑道:“陆医师,坐吧。”
陆枫同手同脚地坐下了。
不知为何, 他莫名有一种自己被卖了的错觉,正要开口,被对方抢先一步。
“其实,我让陆医师来屋内小憩,并非只为打发时间,而是有一事相求。”
他这样直截了当说出来,陆枫反倒安心许多,道:“我与公子兴趣相投,今日过后便是朋友,自当尽心竭力。公子请说。”
容流微点了点头,没说话,低头开始解身上的衣衫。
没想到这个动作把陆枫吓了一跳,他捂住眼睛,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道:“公公公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什么忙我都可以帮你,这个忙万万不可!”
容流微:“……”比他还能脑补的人出现了。
看伤,又是看胸口上的伤,第一步不就是先把衣服脱下来吗?作为医修,陆枫应该没少经历过这个场面,怎么还能联想到奇怪的地方?这不科学。
他这四年都经历了什么?!
容流微觉得很有必要自证清白,义正言辞道:“陆医师,我只是想请你帮我看一看胸前的伤口,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闻言,陆枫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看见对方胸口上果然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这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
这人还真是让他看病来了。
然而,陆枫的脸皮厚实程度还是超过了容流微的想象,只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道:“不就是替公子治一治伤,我没想别的啊。”
容流微:呵呵。
没想别的……那你捂眼睛干什么,后退干什么?!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破不说破,容流微正直道:“那就有劳陆医师了。”
陆枫进入状态非常快。一旦他开始做正事,就会变得严肃无比,一丝不苟,和刚才那个捂着眼睛后退还险些撞倒椅子的喜剧人大相径庭。
容流微早就习惯了这一点,十分淡定地光着膀子,任他检查伤口。
再次开口,陆枫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严峻:“公子身上的伤口,可是血魔所为?”
容流微回答:“被它挠的。”
陆枫“嘶”了一声,“这就比较麻烦了。无论是抓是咬,是挠是啃,被血魔所伤之人,还没有伤口成功愈合的例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伤口久不治愈,时间一长,患者便会因流血过多,失血而亡。”
容流微扶额,想要揉一揉眉心,手指不期然触碰到脸上坚硬的面具,只好放下,无奈道:“陆医师讲话还真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杜瑾倒还知道照顾他的玻璃心,没把会失血而死的事情告诉他……虽然他也知道。
“我只是觉得,与其编造一些善意的谎言,刻意隐瞒患者的病情,倒不如一开始就把真相告诉他。毕竟自己才是身体的主人,是好是坏,要死要活,自己才是最大的知情人,旁人无权干涉。”
容流微:“嗯。你说得对。知情权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他话锋一转,“所以我还有没有救?”
陆枫依然十分坦诚地道:“我先看看再说。”
于是容流微就让他看了。
看程过半,陆枫忽然眉峰一皱,“公子,你是……水系灵修?”
总算看出来了!
“当然。我若不是水系灵修,也不会特意让身为水系医修的陆医师,来亲自为我诊治了。”容流微说。
陆枫依旧皱着眉,似乎并未因为他的话轻松多少。
面具底下,容流微勾起唇角,问道:“怎么样,陆医师可还有别的发现?”
“我……”一贯心直口快的陆枫,此刻居然有些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公子,你……你全身的经脉构造,修为境界,与我的一位故友,很是相似。”
岂止是相似,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哦。”容流微波澜不惊,微笑着问,“是吗?”
陆枫忽然死死盯住他,“公子,敢问你尊姓大名?”
“免贵,姓容。”
听到这几个字,陆枫手指一颤,医书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也顾不得去捡。
“你、你说什么?你姓容?!”
容流微弯了弯眼睛,莞尔一笑,决意不再逗他,伸手取下面具。
面具之下,一张俊美出尘的面孔柔光流转,好看得不似真人,仿佛九仙下凡尘。
“怎么,我姓容,有什么问题?”
陆枫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凝视片刻,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半晌,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说完,伸手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看样子非常用力,下一秒就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声音太大,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松柏树枝上的无辜雀鸟。
“你、你,你是容宗主,容流微?!”
陆枫一副见鬼的样子,却又大不相同——见鬼可没这么高兴。
“谢谢你刚才掐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容流微按住躁动的陆枫,笑道:“为了向你表达感谢,我决定告诉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对,没错,是我。”
“你,你……”
陆枫仍然说不出话来,仿佛整个人的语言系统都失灵了,好半天才憋出要说的话:“难怪我说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死?那你为什么不回朝露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身上那个被血魔弄出来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容流微掏掏耳朵,忍不住打断他滔滔不绝的问话:“你刚才看的真的是医书,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陆枫果然停顿了,拧着眉问:“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
对方刚才连珠炮弹似的一连串问题,容流微只挑了几个回答:“当年镜月海一战,我确实死了,只不过后来又活过来了。回来的路上不小心遇到血魔,跟它打了一架,受了点伤,被正好路过的盛宗主捡回了青律宗。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容流微才后知后觉,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一时半刻真的很难用语言说清。
陆枫默默听完,忍不住皱眉吐槽:“说了跟没说一样。这样,我再挑几个重要的问你——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容流微只好把紫竹林一行简单与他说了一遍。当然,讲述的过程当中,特意省略了慕朝把他带回九重塔的事。
“紫竹林……怪不得。只有裴宗主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能,才知道日月精华究竟在哪里。”
提到裴恕之,容流微的心情略显微妙,随口应和一句:“是的。”
说完,他看了陆枫一眼,眯眼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遗憾?”
“不瞒你说,容宗主。”
说到这里,陆枫稍微卡了壳,“好多年没这么叫过你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话说回来,容宗主你也知道,作为医修,谁不希望自己能弄出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灵药?每个医修都不例外。”
“所以,看到你起死回生,我还以为你吃了什么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一时有些激动,可没想到是日月精华这种……这种……”
看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容流微贴心地接上下一句:“外挂?”
在《剑斩妖魔》这本书里,日月精华这种东西,可不就是外挂般的存在?
陆枫再次卡壳,疑惑地看向他,“外挂是什么?”
“……”忘了他们之间还有次元壁了!
容流微摆手:“当我没说。”
好在陆枫并不很在意,继续道:“所以,我只是对神药的消失感到有些遗憾。能够看到容宗主你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我还是很高兴,不,是非常高兴!甚至想给你来一个拥抱!”
容流微轻轻一笑,“我知道。”
陆枫已然把变装大会抛掷脑后,话锋一转,“所以,你为什么不回朝露山?”
容流微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陆医师,你还记得四年前,发生在平阳镇的那件事吗?”
“当然记得。”
“那你可知罪魁祸首是谁?”
陆枫道:“外界都说是魔君。”
毫不意外的答案。
容流微挑了挑眉,“你相信?”
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枫摇了摇头,“不信。”
“为什么?”
陆枫道:“不为什么。就是……就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好像有点不合理吧。一个魔界圣君,哪有那么闲啊?残害平阳城的镇民,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听他这样说,容流微不由想起当时在九重塔,慕朝跟他控诉“镇上寡妇死了丈夫都说是我干的”,一时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陆枫还没弄清楚他的神色为什么突然温柔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道:“你不回朝露山的原因,难道是怀疑,此事是渡云宗中人所为?”
容流微正色道:“正是如此。”
陆枫觉得这事比慕朝杀了寡妇的丈夫还要离谱,眉头拧得更深了,“不可能吧?”
“自你身陨之后,渡云宗一切井然有序,兰息暂任宗主,凌霄任原先的管事一职,青萝和若若也都各自身兼数职,去年的宗门大比,位次还上升了一位。而且,如果平阳城一事真的是宗众人所为,那人应该继续把坏事进行到底啊?”
容流微道:“这正是蹊跷所在。”
陆枫挠了挠头,“恕我直言,我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等等,容宗主,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容流微终于发现,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能脑补,无语道:“我要是怀疑你,又怎么会特意让盛宗主传达‘变装大会’的消息给你?”
陆枫顿时神清气爽,“也是,我这么清清白白一个人,你怎么会怀疑我。”
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表情一垮,哭丧着脸道:“所以根本就没有变装大秀对不起?容宗主,你骗得我好苦。”
容流微道:“事出有因嘛,别太往心里去了。”
他毫无愧疚之心地伸出手,正要象征性地拍拍对方肩膀以示安慰,没留意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了胸前伤口。
一道新鲜的血液顿时顺着伤口蜿蜒而下。
陆枫比他先反应过来,扯出布条按住伤口,边按边皱眉道:“忘了这茬了。容宗主,你别担心,这血魔弄出来的伤口虽然吓人,但我新研制出来的灵药也不是盖的。”
说完,他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小瓶精致的药瓶,将里面的雪□□末轻轻洒在伤口上面。
一股冰雪一般的微凉之感瞬间浸透全身。
容流微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你知道的,十分熟悉。”陆枫回答。
十分熟悉?
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材,他可说不上熟悉。
沉默片刻,容流微忽然福至心灵,试探道:“长净山雪参?”
陆枫点头:“没错。这便是我当初研究的课题——雪参的百种用法其中的第八十八种,愈合血魔伤口!”
“当然,因为缺少试验对象,自此法问世以来,还没人被血魔咬过之后还能活下来,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容流微挑眉道:“照你这么说,我还成了第一人了?”
“可以这么说。”陆枫补充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不知这药是否能够奏效。”
“没关系,就算不能奏效,总有一天会流血而死,我一个修仙之人,怎么也死得慢点。”
陆枫有点羡慕地道:“你心态真好。”
容流微扯了扯嘴角。
日头高照,这场认亲大会不知不觉持续了一个上午,眼看送膳女修一会儿便要来送饭,容流微有心留陆枫一起吃饭,结果却被他拒绝了。
“容宗主,多年未见,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用膳,但阿秋还在外面的客栈等我,我不能放他鸽子。”
静默片刻,容流微问:“阿秋是谁?”
陆枫:?
“容宗主,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阿秋是我的徒弟啊!”
容流微看向陆枫望过来的眼神,感觉自己像个渣男。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他只是一直在心里把阿秋叫小喷嚏而已。
容流微摸了摸鼻子,道:“我当然记得阿秋了,你徒弟嘛。今年该有十一二岁了吧?既然你和他已经约好,那就快去吧,做师父的可不能失信于徒弟。”
告诉陆枫不要把他复活一事透露出去,把人打发走人之后,容流微悠哉游哉用完了午膳,看那女修辛苦,顺便帮她洗了碗。
做完这些,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准备补一补昨晚因为慕朝而没睡好的觉。
一觉醒来,平安无事。
醒来之后,容流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片干爽。
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流血!
他连忙站起,对着铜镜仔细观察。尽管伤口依旧鲜艳如初,却没有流血的迹象了!
陆枫研究的那雪参真的有用!
还没高兴多久,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容流微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此刻本应和徒弟在一起的陆枫。他呼吸急促,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见他面色慌张无比,容流微一提心,问道:“怎么了?”
陆枫急道:“阿秋不见了!”
“不见了?”
容流微把他拉进屋内,皱眉道:“你先别急,说清楚一点。怎么不见了?”
陆枫一路赶来,气喘吁吁,喉咙干渴到快要冒烟,一边给自己灌了杯热茶一边道:“……其实我来到这里,除了变装大会,还有一个原因。天音宗的医修前几日曾传讯于我,说要在芙蓉城小聚——你知道,我们医修,时不时就要把近期遇见的疑难杂症交流一番。”
容流微虽然不知修真界医修的日常工作,但联想到前世在电视新闻上看过的医学研讨会,顿时能够理解,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之前我研究长净山雪参百种用法的思路,就是受到了点苍宗医修研究‘金盏红灯’的启发。”
连灌三杯茶,陆枫终于把这口气喘匀了,依旧眉头紧蹙:“这种聚会,参加的次数太多就会失去意义,容易形成依赖,难以提高自身水平,所以我就把阿秋叫来了。他年纪还小,从来都没参加过此类医修聚会,偶尔一次,也有好处。”
容流微接道:“然后,你刚才回到与阿秋的约定地点,发现他并不在那里?”
“对。”陆枫道:“不仅如此,我给他发的几百条水上书,没有一条得到回复。”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阿秋从来不这样的!以前我给他传讯,他从来都是秒回。肯定是……”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顿了片刻,容流微沉声道:“我跟你去看看。”
想都没想,陆枫抬头,毫不犹豫拒绝:“别。容宗主,你受伤未愈,还是不要随意走动。”
容流微这才想起,刚才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把伤口不再流血的事告诉他,于是开口。
听他说完,陆枫诧异地问:“果真不再流血了?给我看看。”
脱了这么多次,最初那股难以言喻的羞涩感早就褪得一干二净,容流微敞开胸前衣领,露出胸前的肌肤,以及一道鲜红的伤口。
凝视半晌,陆枫若有所思道:“确实不往外渗血了。但是……”
容流微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伤口依旧没有丝毫要愈合的迹象,仍然鲜艳如昨,血红毕现。
容流微感觉陆枫叹了口气,有点黯然地道:“看来,那雪参对这伤口也不能完全起效,虽能止血,却无法完全让其愈合。”
作为业务能力出色的顶级医修,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陆枫多少有些受挫。再加爱徒不知所踪,更是挫上加挫,心中烦闷。
说话间,容流微手指灵活翻了几转,系好衣袍,边整衣领边不以为意道:“那可是血魔,‘永不愈合’这种话,可不是白白说出来逗人玩儿的。能每天早晨起来看不见一胸口的血,我已经很知足了。”
听他安慰自己,陆枫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容。
容流微看他一眼,道:“所以,陆医师,为了感谢你,带我一起去找找你徒弟?”
他愿意帮忙,除了感谢陆枫以外,还有十分重要的一个原因:阿秋是渡云宗的医修。
虽然死了很多年,但他毕竟还是渡云宗的宗主,自家宗门的医修有难,岂能坐视不管?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陆枫自然想到了此处,叹了口气,“好吧,容宗主,那就有劳你随我去一趟芙蓉城了。”
容流微:“等等。”
听到这句“等等”,陆枫也没表现出太多不满,依旧用那副郁闷的口气道:“没关系,容宗主,你反悔我也不会怪你。别看我只是个医修,其实我还挺厉害的,我一个人也能行……”
听不下去了,容流微眉头一挑,忍无可忍道:“……谁说‘等等’就一定是反悔的意思了?我是想说‘等等,我去告诉盛宗主一声,然后我们再出发’。”
陆枫抽了抽鼻子,郁郁道:“哦。不好意思啊容宗主,是我错怪你了。”
知道阿秋神秘失踪这件事叫他心神不宁,容流微不跟他计较,两人一同出了门,与盛静深说明此事。
此时盛静深端坐殿中,正在批阅卷宗,面前堆叠厚厚一摞,被人打搅也没有丝毫不悦不耐烦之态,倒叫容流微越发不好意思起来,道:“这几日给你添麻烦了。”
盛静深将手中笔墨纸张搁置一旁,动作优雅,道:“多副碗筷而已,还不算什么麻烦。容宗主和陆医师既有要事在身,那我便不留人了,只有一句话要问:可需帮忙?”
白吃白喝这么多天,还要人家派帮手帮忙,容流微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正要开口拒绝,没想到被陆枫抢先一步。
他颔首道:“盛宗主的美意,我和容宗主都心领了。只是如此小事,还是不麻烦盛宗主了。”
那模样居然很是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看得容流微十分之不习惯,感觉就好像陆枫被夺舍了。
在对方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拒绝之后,再继续追问就不礼貌了。盛静深明显深明此理,不再追问,只道:“那便祝容宗主和陆医师,此行一帆风顺。”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前往芙蓉城的路上,容流微忍不住侧头发问:“方才盛宗主说要派人助我们一臂之力,你为何不答应?”
看陆枫之前在屋里急切的模样,他还以为对方会满口答应,没想到拒绝得比他还快。
“你以为我不想答应?我当然想,但是不行啊。阿秋在天音宗势力范围内的芙蓉城失踪,此事已经涉及到四大宗门中的渡云宗和天音宗,若再把青律宗牵扯进来,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容流微摸着下巴,略一思忖,“乱套吗?我觉得还好。”
陆枫一时失语。
“……是我的错。容宗主,我忘了,你可是凭一己之力挑起镜月海之战的人,这点小事,在你眼里不过是小场面。”
提到镜月海,陆枫话锋一转,看向他,神色莫名有几分凛然,“容宗主,你当时那么护着魔君,甚至不惜以命相搏,究竟是为什么?”
容流微的答案很简单,他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现在也不例外。
“因为他是我徒弟。”
陆枫挑眉问:“就这样?”
“就这样。”
容流微神色不变,继续道:“易地而处,如果是阿秋遇到了那种事情,你也会做出和我相同的选择。”
陆枫若有所思,“我好像有点理解了。”
既然话题已经歪到了这里,不再继续问点什么都说不过去。此情此景,实在很适合聊聊镜月海之战的另一位主角。
连容流微自己都没意识到,尽管慕朝确确实实对他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有了欺师灭祖之实,可他丝毫都不排斥聊到与他相关的话题。
不仅没有,还很好奇,以手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你可知慕朝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当初他以鬼魂的身份徘徊在枉死城的那几日,曾经得到过与慕朝有关的一点消息,说他以一己之力肃清魔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云云,实在太过零碎零星,想来陆枫肯定比他们知道的更多,更全面。
没想到陆枫摇摇头,神色迷茫:“不知道啊。”
容流微:“……啊?”
居然连陆枫也不知道!
一时竟然不知该说枉死城的鬼魂消息灵通,还是修真界消息太过闭塞。
“容宗主,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陆枫道,“你那徒弟……现在应该叫做魔君了。当然,有些人更愿意喊他魔头,你希望我叫他哪个外号?”
容流微大为不解:“你就不能叫他名字?”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喊他名字吗?”陆枫很是高深莫测地凑近他,道。
“不知。请讲。”
“因为我不敢。”
说完,不等容流微开口,陆枫继续道:“还是叫魔君吧,毕竟我曾经还与他有过一宗之谊呢,叫魔头多不礼貌。”
两个身高腿长的年轻公子走在路上,自成一道风景,引得周围的好事之人不住频频回望。
感觉有好几道目光在脸上的面具巡视,容流微无视掉那些眼神,凉凉地道:“你要是这样说,和他有过一宗之谊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不仅单单这一届,还有上届、上上届,下届、下下届,等等。一宗之谊,无穷尽也!
陆枫大言不惭道:“你就说是不是一宗之谊吧?何必在意那么多细节。”
“反正,自从魔君成为魔君之后,就一直待在镜月海之上的九重塔内,这几年一直如此,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从前一直为非作歹的魔物老实许多,不是归顺于他,就是被他杀死了。”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这孩子真是把这八个字贯彻到底了。
“还有吗?”
陆枫皱眉思索片刻,“还有什么……没有了。魔君行踪诡谲,根本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听到这里,容流微居然有点欣慰,道:“既然如此,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
“那有什么用?照样有不少人认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都是他干的。”
“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难以撼动。”容流微想到了什么,道:“我听别人说,有个镇子的寡妇死了丈夫,也是慕朝干的。”
陆枫呛了呛,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道:“……这可不能乱说,当心魔君的手下找你麻烦。他们可不知道你是他师父。”
“这么严重?”
容流微有点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话还是慕朝本人亲口告诉他的呢!
“话说回来,”陆枫突然开口,眼神灼灼,“你回来那么久了,有没有见过你那徒弟?”
“……”
三句话,让容流微直接卡壳。
岂止是见过,还在床上见过。
容流微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陆枫。一来不想给他找事,二来不想让人知道他被徒弟强*制爱了。
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甩了甩袖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没有。”
犹豫半天才回答,声音艰涩,还用了一套假动作,很难让人怀疑心里没鬼。
陆枫眉毛一挑,狐疑道:“真的吗?我不信。”
容流微:“……”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徒弟都没了好不好!还不赶紧找自己的徒弟,关心别人的徒弟做什么!
正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忽然,一阵低声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一男一女,年纪不大不小,正面对面坐在街边的馄饨摊,小声议论。
那女人左右看了一眼,生怕惊动什么东西似的,压低声音道:“你听说没有?咱们镇最近莫名其妙丢了很多孩子,吓人得很!”
听到“丢孩子”三个字,容流微猝然停住脚步。